《蓦然回首这条路》
(初中,临渊羡鱼)
每当有人问我为什么会喜欢古币的时候,我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我的初中时代。
一天,张图图同学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纸盒。打开盒子后里面还有一个红布包。一层一层又一层,拆到最后是一小摞方孔币。
“不就是‘青钱’(老家对方孔币的称谓)么,我家也有,死人用的!”我说。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曾经在村里下葬仪式中见过这种东西。
“你懂什么,这是古代人用的钱,你没看过电视么,电视上皇上都用这钱!”张图图试图用最高级的词修饰着手里的宝贝。
听张图图这么一说,我竟感觉这些青钱高大上了不少。古人,皇上,那确实比死人高级。其实这些古币是张图图偷的家里的,至于后来他被打那就是后话了。
由于那个时候的农村中学是封闭式的,校内除了六个乒乓球台再也没有别的娱乐设施了。于是这些古钱就成了我们的消遣。
古钱上的字我都认得,有康熙通宝,乾隆通宝,道光通宝,光绪通宝等等。但是却不知道它们的距今年代。语文老师说这种东西越古老就越值钱。我们就找语文老师借来了一本特殊的字典,只因字典的最后几页有中国历代年表。
道光我知道是清朝的,我们就在年表上找到清朝,道光1821——1850。哇,这个青钱一百多年啦!
“比我爷爷还大!”有人叫出声来。
接着我们再查乾隆。于是惊呼一次比一次夸张。后来我发现了一个现象,所有古钱背面都有奇怪的小符号。语文老师告诉我们清朝是满人建立的,小符号是满文。于是我就想了:那清朝以前的钱币肯定是没有满文的,清朝又是最后一个朝代,没有满文的就越古老,越古老就越值钱。但是张图图的这些古币里并没有不带满文的青钱,所以并不能印证我的猜想。
直到有一次学校扩建,张图图去土场玩竟然捡了两枚不带满文的青钱。我羡慕不已,于是一到下课就去土场搜寻,但是却再也没有找到第三枚。张图图捡的那两枚青钱上分别写着“熙宁元宝”,“天禧通宝”。
这究竟是什么年代的币呢?
清朝年表不用看,排除。从明朝开始查,崇祯到洪武,没对上号。接着是元朝,至正,延佑也不是。此时我的小心脏已经开始砰砰直跳了!后来竟在北宋找到了这两个年号,我是激动坏了。张图图也很高兴,他拿着古币大肆炫耀:千年青钱,千年青钱,宋朝皇帝花过的钱······
我当晚上就失眠了,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古人,古钱。好不容易睡着了,竟酣畅淋漓的做了一个穿越大梦。梦中奇幻,至今想起,历历在目。
后来张图图又从家拿出两枚巴掌大的钱币,雪白雪白的。上面印着一个清朝皇帝的相貌,并在旁边写着“努尔哈赤”(现在想想都想笑)!张图图神秘的告诉我们这是银元,清朝的。看着那两枚雪白的银币,我真是羡慕的流口水啊。
我们都羡慕不已,整天围着张图图转悠。但是只有李峰峰得到了他的一枚“天禧通宝”。大概因为李峰峰会拍马屁吧,整哥来哥来的叫个不停。
周末回到家,我就翻箱倒柜。奶奶问我找啥。我说找青钱。没想到奶奶真从针线包里给我取出一枚“嘉庆通宝”。此币黑漆古,字口很好。这是属于我的第一枚古币。我如获至宝,高兴了很久。心想这回我也可以在学校炫耀了。可是当我回到学校,陈康康竟然也从家拿了古币。陈康康古币中有一枚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枚古币正面开元通宝,背面有月牙。我立马意识到它的与众不同,于是用我的嘉庆通宝给他换了过来(至今还在)。
虽然我有一枚古币。但是我的初中时代算得上是在临渊羡鱼中度过的。张图图,李峰峰,陈康康的古币,让我骚动好久。它们就像驴子眼前的胡萝卜,引着我这头驴子最终走上了永无止境的收藏之路。
(高中,小试牛刀)
升入高中,往日的那些同学都已经各奔东西。但我却依然孜孜不倦地寻觅着得魂牵梦萦的古币。
经过我的深入研究,基本摸清了古币容易隐藏的地方。一,老太太敬神用的红布上,二,有些年岁的木门、柜子上。三,有年纪的老人家中。
走亲戚的时候我趁姥姥不注意,从她敬的关二爷头上扯下四枚古币,其中有一枚“宽永通宝”不知年代。我回到家中打开电脑一搜,哇,日本的!愣是激动了好几天。之后我又把我奶奶家的木门垫子拆了下来。一共七枚铜钱,撬裂了四枚,清一色大直径康熙通宝,背面都有满文,我有点失望。当然,这两件事情都让我受到了相应的惩罚,但是我却依很开心。
一天,我鼓起勇气叩响了我二爷爷家的门。因为我听祖父说过二爷爷家有这些东西。二爷爷知道我的来意之后就翻箱倒柜的开始寻找,但愣是没有找到。末了他问我找这些东西干嘛。我想了想,告诉他我要收集一套,年号重复的就不要了。他点了点头告诉我他如果找到一定送给我。我就这样失望的回家了,我想一定是二爷爷觉得这玩意值大钱所以不愿意给我。
第二天我还没起床,二爷爷就敲响了我家的大门。我妈把二爷爷领到我床前,二爷爷拿出了几枚青钱,我都不好意思要。这个时候我一眼就看出“祥符通宝”的特殊。于是就拿起那枚币故作大方地说:我就要这一个就行,剩下的爷爷继续放着吧。二爷爷走后我扑通一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直接打开电脑,浏览器,输入祥符通宝。我靠,大中祥符年间,1008——1016。正宗千年古币啊!
就这样东拼西凑我终于在高中时代收集了二十几枚古币,其中还有几枚铜元。在这期间,我们村人家的木门几乎被我研究了一遍,虽有几扇带古币的,虽然我很想给它撬下来,但是也只能望梅止渴一下罢了。同时还招来了各种冷嘲热讽。有说我神经兮兮的,有说我想发邪钱的,还有说我玩物丧志的······
(大学,步入正轨)
进城之后我才真正如鱼得水。城市一般都有古玩市场,尤其是济南这种省会城市。
第一次去英雄山市场好紧张。我揣着多年收藏的二十几枚古币,目的就是想知道它们的高价。但真相却让我大失所望。
我找到一个摊主,并出示了自己的宝贝。摊主曰:你这些加起来也就二三十块钱。我听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片刻又挑出那枚我自认为最古老的“开元通宝”来。摊主看后冷笑一声,接着拿出了一串跟我着一模一样的东西来:“三元一枚,保真包老。”我瞬间就崩溃了。我听到身后有几个人已经发出了刺耳的讥笑声:“几个破钱还当宝了,哈哈哈······”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但是我还不死心,又陆续问了几个摊主,但结果都大差不差。我终于意识到古币的价值和年代是没有关系的。临走的时候我又在一个摊位前买了四枚品相较好的古币,便宜,四元一枚,有靖康通宝,平靖胜宝,天统通宝,还有延祐元宝。
结果可想而知,都是赝品。但是却庆幸第一次交的学费不算太贵。后来我又陆续吃药,什么大齐,天显,三孔布,天佑,大安,齐法化。
俗话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期间既增长了泉识,还结识了很多泉友。
渐渐地我学会了辨认古币真假。藏品也越来越多。从之前的乾隆道光逐渐扩展到了蚁鼻钱、燕明刀之流。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学校藏书阁发现了一本布满灰尘的图书——《中古考古学通论》。借书卡上有记录,此书最近一次借阅竟然是1993年。也就是说这本“秘籍”已经二十多年无人问津了。出于好奇我翻开了这本尘封已久的书,里面的黑白插图立刻吸引住了我。
于是我对铜镜的研究从此起步,跨专业考研之路也从此书开始了。
此书其实是考古学的考研资料,里面对历代墓葬、城址、文物都描述的非常细致。尤其是铜镜篇,每一个朝代的每一个分期都介绍的一清二楚。我把此书借走之后天天研究,一边研究一边去市场看实物对照。后来我还在“铜镜吧”开了个免费鉴定贴,此贴至今依然很火(已成经典掘坟贴)。
而书中的各种文物和墓葬却直接诱导我跨专业考研,至今我依然在这条路上孜孜不倦的运行着。
猛然回首,从初中到大学毕业,十年收藏路坎坷曲折,五味陈杂。其中滋味,冷暖自知。但这条路却充满了一股股未知的力量,吸引着我走下去,再走下去。多年之后再细细咂摸这些酸甜苦辣,恍如隔世,却别有一番滋味。
昔日的小泉友们也已经不知去向,不知他们现在还在玩币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