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的江湖
前言：已连续参加了两届园地新年征文，前年的《那些年，那些事》、去年的《臧海漏事》得到了泉友们认可。今年依然响应园地的号召，再次参加这次家庭聚会，叙几件收藏旧事，道一道收藏经历中的酸甜苦辣，与泉友们分享。如有不足之处，还请各位老师前辈斧正。
正文：《收藏的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收藏的世界也是如此。
碟 中 谍
我老家的西邻有一个阳信县，很早的时候就有收旧货的传统，去全国各地的城市回收淘汰下来的旧家具等物件，在乡镇集市上贩卖给农户人家。后来全国人民都有钱了，并兴起了“淘古”热潮，渐渐地有些旧家具也成了宝，慢慢地形成了独自的市场，迅速崛起的“水落坡古旧家具市场”就坐落在阳信县，在全国也是闻名遐迩。当时人们亲切地把这些辛勤奔波的阳信人称之为“阳信老客”。他们长年累月不辞辛苦地四处奔波，最终积累下丰富的经验和财富，成为富甲一隅的“古玩之乡”。
那时候的阳信老客跑单帮的极少，几乎都是“搭伙”行动，人多的更是有组织、有章法的团体操作，以最小的代价收到好货。记得九十年代在一老城周边“串乡”（收货），在一老太家里见到一只光绪粉彩的小碗，碗底的一对寿桃画的真好，老太不出价，我一直加到50元仍未成交，当时的市价估计在百元左右吧，见到再加价也是无果就作罢了。傍晚的时候，当地的朋友告知有阳信老客在当地收货，住在县城一招待所里，我们就约好晚上去拜访一下。当进入到老客的住所时，一进门就看到放在床边几桌上的那只小碗，傍边还有一些其他物件，可能老客们在清理今天的收获。我上前拿起来细看，果真就是今天看到的那只。就问多少钱收的，答曰35块。我惊讶地说我出了50都没给我。他们笑了起来，说“老太太真的没撒谎，那出50元的原来是你啊。”我就问是怎么回事，都笑而不答。不过他们以50元的价格把那只碗让给了我，当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出门后问同去的朋友，朋友说他们本来就是农户人家，与卖家有着融洽的语言及共同的话题，极其好沟通。并且他们一般不是一起去卖家，而是先一两个人先进到卖主家里，这先去的人至少一人是有“眼力劲”的，一般也就是这一伙的“当家人”，组团时一般都是这类“行家”起的头，其余的不是学徒就是跑龙套的。收货时就是一个好汉三个帮的活，当家的看中了货，摸底、出价，成也罢了，不成也不纠缠，抬脚就走，而后第二队依计而来，看人下菜，出价或高或低，成则罢了，不成第三波人又至，依计行事，一般是事不过三，基本能拿下。如果有例外的，开出一个卖家不能拒绝的“狠价”，然后说回去拿钱，先预定着，当然定金是万万不能交的，因为一去不会返回了，那物件主人念着那价，再也不会被人买走了，等以后或有路过时再行事宜。
话归正题，第一个说的事就是关于阳信老客的。98年本地交流会上碰到一相熟的阳信老客，是个“当家人”，人皆称之为“老戴”，以搞瓷器著名。问其有好些的货没？他赶紧拿出一只盘子给我看，精美绝伦的一只康熙青花山水盘，却是一只残器，有三道裂纹被小鉄锔拼着。我说东西再好残了就没意思了，他说给长长眼是康熙的还是光绪仿的。我说错不了。他说好的话上千了吧，我说可不是咋地。他说有完整的四只和这个一样的，您能给什么价？我说800一只4只3200包完整能要， 具体情况看货再定。他说货还没到手，卖家“摸价”（知道值钱）不好买。我说没东西还谈什么价钱。他说这不是心里没底嘛，我这就走一趟看看能收下吗，反正也不是特别远，您有空就跟着一起去，得手了直接给您多好。想想也行，买不到看看也不错，就答应下来。
第二天，我们如约赶到卖家所在的小镇，同去的共六个人，我与老戴是第一波，卖主家在一条小巷子里的一个院子里。进去后主人见了老戴并不热情，还说道：“你那价一成也不成，500块四只，人家一只都出到这价，不给正价咱就不用瞎耽误功夫了。”老戴说：“别介老哥，我这不是给你领来大买家了嘛，先拿出货来看看，好的话人家老板不差你钱。”卖家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眼，打开一个小立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圆圆扁扁的包来，一边说着“那一只破了的30元简直就是白送你了。”一边一层层剥开来，其中一层包的竟然是半张很老的古画，估计到晚清应该差不多。盘子终于露了出来，拿在手里，那个漂亮啊，胎、釉、画工都是一流，发色纯正，镜面似的，连个爆釉、划痕都没有，保存的简直是太好了。正忘情欣赏时，衣角被老戴揪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问最低多少钱？“少了2500不卖。”卖家坚定地说。我看了老戴一眼，忍住一口答应的冲动，说：“东西还行，就是这价太高了。”最后老戴与其讨价还价，卖家就是不松口，最低要2400元。老戴也不含糊，搁下一句“最高1500”就拔脚走人。另外又转了一些地方，也没有碰见对路的东西。中午会合了其他人，在饭桌上定下策略，下午由叫“老三”的与另一个人再去卖主家，因为此人太精明，最好是速战速决，坚决拿下，估计2200元是可以拿下的。最后老戴再三叮嘱“老三”千万认准了，可别打了眼，又拿出残盘给他两个看了，我一下想起包盘子的一层是半张古画，也告诉了他们。赶到卖家小镇时已是下午4点钟了，老戴说就在公路旁等着吧，老三得手后就撤了。出乎意料的是没有等多长时间，老三两人就回来了，看到老三那兴奋的神情，我们的心才放下来。老戴一挥手：“走！”我们一行人分乘几辆摩托车呼啸而去。在国道旁的一家饭店旁停下，老戴说：“李老板，确实收吗？”我说：“当然了，为嘛来的。”老戴问老三：“花了多少？”老三伸出两个指头，老戴大喜：“好！就给李老板3000吧。”我说谢了。老戴一挥手：“进饭店吧，请大伙吃一顿。”大家欢呼地进了饭店，找一小间坐下，我迫不及待的向老三伸过手去，老三会意地从一大布袋里拿出上午见过的那个扁圆的包来。我小心地接过，一层层地打开，中间的那半张老画赫然在内，当东西一件件摆在桌上，在另外几人兴奋注视下，我和老戴却傻眼了，根本就不是上午我们看到的那几只！样式大小是一样的，翻过盘子，盘底有字被磨去了，反转光隐约看出有英文与景德镇的字样，显然就是七八十年代仿康熙的出口瓷。老戴叫了句“趟雷了”，伸手抄起盘子，手脚麻利地包装起来，说声“回去！”一行人就风驰电掣地赶回小镇上，老戴先停下来，说“老三先去看看”。老三背好包还是两人去了，时间不长就回来了，说：“锁门了。”老戴说“没问下邻居？”老三说“问过了，看神情及说话的语气应该是老手了。”老戴长叹一声：“打眼了。”我心中一动，说：“要是我们俩去的时候就买下呢？”老戴说“他是不会给我们的，看来是专吃这口饭的，认了吧。”分手时，老戴对我说：“李老板，你最好不要再去了，这些人不是善茬。”我答应道：“好。”回来的路上突然想起不久前刚看的一部电影《碟中谍》，当真是江湖险恶、人心不古啊！
老 枪
类似以上的事情后来又经历了一次，那是在鲁西南的一个乡镇边的村子里，临近河南边界。应朋友之约去买一只火统，就是古董老洋枪。朋友主要是玩老兵器的，老兵器这项收藏在我国是相当的敏感，刀枪剑戟的一不小心就成了管制器具，要是“私藏枪支”的话那罪名可就大了去了。朋友是事先定好的货，为预防公路上意外检查，定在一个礼拜天交易。一大早出发，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到达目的地，因为事先谈好了一切事宜，交易非常的顺利。那是一杆很不错的老枪，保养的非常好，修长的枪身，枪托上镶着三颗闪亮的银星。卖家满脸堆笑地送我们出门，上车还没走多远，看到几个小孩子狂奔而过，村里的路很窄，为防意外我们停下车等孩子们先过去，并叫住一个跑在最后年龄小的孩子，“慢点跑孩子，这么着急干什么去？”朋友对孩子说。“那边有公安局。。。警察叔叔。。。的车。。。”小家伙气喘吁吁地说。我俩对望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震惊来！朋友果断下车，抽出那物件，又翻出一把带鞘的老匕首，紧跑几步来到路边靠墙的一个柴垛旁，贴墙塞了进去，又用脚往里踹了踹，跑回上车就走。果不出其然，刚刚拐过弯道就看见一辆警车闪着灯，拦在上公路的必经之路上。栏停，检查！分离询问、搜身、推搡、威胁、辱骂就突然地在我们身上发生了，最后除了把我钥匙上那把两寸来长的折叠水果刀被搜去，就再无所获了，就差他妈的把我们的车给拆了。在朋友付出了两张老头票孝敬他们买烟抽，才极不甘心地把我们赶走。一路上我俩好久都没有说话，心里被憋屈、愤怒所充满，在那些警察面前我们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他们那戏谑的眼神深深的印在脑海，还有那卖家当问他是否安全的时候，那句“包一万万个放心”就像草一样满满的塞在心口，让人难受、恶心。
两天后的一个深夜，朋友不甘心地又潜回到那里，柴垛里的火统早已没有了，5000多块就这样带着屈辱和愤恨打了水漂。
一年后在德州市场二楼的一个店里，看到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破刀老剑，竟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老火统有吗？”老板看了看我，说声“稍等”，就从货架后面抽出一个包着的长形物件来，解开一头露出一截乌亮的铁管，“这种货色不好找了，1万来的货，看看您能加多少？”我没有搭腔，轻轻把枪托露出来，三颗闪亮的银星就像眼睛一样，嘲讽的看着我，一股寒气由心底冒起，头脑瞬间一片空白。怎么离开那家店的记不清了，或许此物非彼物，可一年前那不堪的一幕又被勾起，心中的不甘依旧是那么的强烈。
老 乡 家 的 大 车 轴
也是多年前的事了，两个一线收货的刘姓兄弟俩中的老大给我打电话，问我咸丰当千大钱什么价，我告知品好的两千出头了，他说发现镶在木轮大车轴两头的一对咸丰当千大钱。我说是有类似的情况，大门辅首垫子或厨子、柜子都有镶嵌古钱的风俗，不过一般都有明显的磨损从而影响品相。刘老大说磨得不是很厉害，可能几百块能拿下来，到手后先给你看看，行的话尽着你要（优先）。我以前也曾从老乡的大门上拆下过咸丰大钱，不过穿几乎磨圆了。晚上的时候刘氏兄弟来电话说到手了，定好礼拜五在交流市场上见面。这弟兄俩说来也有故事，原来是收破烂的，一次收到几百斤铜钱，在古玩市场上卖出了远远高于废铜的价格，于是就开始兼收古物，慢慢地就转为正营了。那时候收藏市场已经兴旺起来，假货也日益渐多了，兄弟俩底蕴不足，边学边干，他们人缘不错行内交往挺广，遇到眼生的东西就到处问，一般也都能如愿。
礼拜五是每周的交流日，我赶到古玩市场，来到与刘氏兄弟约好见面的地点，老远就看到一些人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走近一看那兄弟俩就在人群的中间，隐约听得与当千大钱有关。喊了声“刘老大”。兄弟俩一见我赶紧过来，一人手里端着一段圆木，当一端转过来看清楚每一段圆木上都有一个当千大钱，被一锈迹斑斑的铁钉镶在上面，刷黑了的表皮，有几处露出刺眼的铜光。“这就是前几天那个大车轴上的吗？”我问道。刘老大说：“是啊，怕伤了钱我给锯下来了。”“木头、铁钉看上去都有年头，钱不对啊，你俩上当了。”“啊！再给仔细看看。”刘老大不甘心地说。我说：“真的不对。”旁边有人接口说：“我们就说这钱有问题，这下死心了吧。”我问你们在哪里买的，刘老大回过神来，告诉事情的来由。
从刘氏兄弟的叙述中得知，兄弟俩那次出发前为去那里收货有了一点分歧，刘老二建议去西边的古城，历史悠久容易碰到好东西，刘老大却执意去北方，说古城的人太精明容易上当，老百姓家也有东西还不会坑人。结果老大权威，兄弟俩就下乡去了。他们在一个临近国道的村子里发现了这对大钱，一辆破旧的老木质大车被当做院墙“栽”在栅栏墙里，车的轮子都烂掉了，可木质车轴还在，弟兄俩就发现了车轴两头的大钱，于是和主家讨价还价的800块买下来，兄弟俩怕把钱拆坏了，就借东家的锯子给锯了下来，另外还在这家买的一块“老玉”也是新货。看来兄弟俩是踩到“雷”了，吃了剂猛药。后来在旁边的店里借来钳子，没用多大劲就把铁钉拔了出来，并不像正常的铁木锈蚀在一起的状况，反正细看假币无疑。
收 藏 的 良 心
曾经在收货的经历中，不止一次地遇见同一件事：老乡拿出的“祖传银元”是假的，经了解作俑者不是这些淳朴的老乡，而是早些年来收货的“南方老板”们。收货人以辨别真假为由放进炉灶里点火烧，说是变黑了就是真的，其实烧之前就已经用黑色的合金假货给换掉了，然后说去银行取钱等理由脱身，让老乡望眼欲穿地等他们回去交易。
有个跑一线的同行曾经被一卖主强卖不成，被指着鼻子骂道：“你们这群骗子，好东西都被你骗走了，又挑三拣四的这不要那不要，是嫌骗的少了吧！”把买卖双方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演化的淋漓尽致。
老话有一句“良心买卖”，在这个越来越实际、越来越利益至上的年代渐渐被淡漠，诚信二字越加显得弥足珍贵了。
在网络早已广泛普及的今天，网络交易早已不再是一方净土，收藏市场也不例外，欺诈行为络绎不绝，欺诈手段层出不穷，轻者以次充好、以少充多，事发后拒不退货；重者以假充真、借图骗售，钱款到手玩失踪，换个马甲继续骗。他们还利用快递的先签收后开包等不合理规则，制造了空包案、掉包案等等诈骗案例。不过这些案例基本都有一个共性，就是没有通过安全支付来交易，诈骗者利用买家的信任、善良以及贪图便宜的心理欺诈成功。这里给广大泉友们提个醒，对不真实了解的卖家、对拒绝安支的卖家、对明显货美价廉的卖家要小心了。有时问题也出在买方，嫌安支麻烦、想省点安支费、为图便宜迁就卖家不安支等，岂不知这些都有可能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和损失。所以说安全支付是预防诈骗的重要手段。
当然了，相比真诚及信任，这些阴暗面还是极少数的，绝大多数的卖家还是诚信、仗义的，这种正能量在我们园地比比皆是。
大家都知道古泉园地有一个“古泉基金”板块，其中“爱心红榜”上的泉友都是爱心及正能量的传播者，是他们与古泉园地一起创造出人间的一片真情净土。还有在网络交易中出错总是难免的，有时会出现打错款、发错货的事情，在园地这个大家庭里，这样的事情基本都能圆满解决。2010年的时候，我与四川的李华兄在园地交易藏品时，直款时因操作失误多打出近5000元钱与他，经电话沟通，李华兄查实后很快就把多余的钱打还给我。鄙人不才，在2013年底的时候短信显示有笔2200元的款项进账，正纳闷款项的来源时，园地泉友“沂蒙山泉”打来电话此款项是他误打入我的账户上，急忙赶回家将钱款用网银退还。今年8月份的时候，泉友“苏皖”用园地币交易转账给我，重复转了两次，过后发现赶紧联系苏皖泉友将多余款项退回。君子求财，取之有道。比之于利益，诚信更为重要，如果人人都崇尚、宣扬正能量，那险恶、欺诈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时光如水流逝，不觉间一年又过去了，自去年征文后一直想再写一些东西，往事不堪回首，回忆也需要勇气，因为有太多的遗憾及怅惘。不过无论是欢乐、伤感都值得去怀念，每每想起心情都不能平静，断断续续写下这些，文笔粗浅，老感觉内心的感触未能兴尽，还望诸位看友谅解。最后把我园地签名栏里的座右铭送给大家共勉之：【诚信打造经典 成功绝非偶然】。就让浩然正气充满属于我们的这方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