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 佳文推荐——中国民俗钱收藏及研究概述（陆昕）

中国民俗钱收藏及研究概述 陆昕 
 
 
一、民俗钱的价值和生命力
 
民俗钱是中国钱币文化宝库中的一枝奇芭。它的通行年代跨越两千余载，从汉延续至今；内容涵盖历史典故、宗法礼教、民俗传统；艺术风格融汇古代精华，诗书画印，小中见大；表现形式不拘一格，有标准的方穿钱币形状，也有无穿、方牌、镂空及各种异形造型。它的流行范围广阔，不仅限于中原，北自蒙古，南到闽粤，东起齐鲁，西至新疆，各地方的民俗钱风格各异，各具特色，甚至影响到了朝鲜、日本、越南等国都有其各成体系风格的民俗钱；它的使用对象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寻常百姓，或用于皇家庆典、祈福馈赠，或仅作居常装饰、闲暇游戏……可以说民俗钱除了一般不具备钱币的货币功能外，它把钱币中的文化元素大大地延展了，把古代先民的信仰、风俗等思想寄托和生活面貌融入进来了。
 
思想、风俗是延续的，儒家、释家、道家的传统观念还影响着当代的中国人，民俗、礼仪作为传统文化的具体表现也会一代代的传下去。而民俗钱这个承载着丰富历史、文化信息的古代文物是最适合表达当今人们希望平安、幸福、富裕、成功的愿望了。事实也是如此，不管是否收藏民俗钱，懂得民俗钱，一枚品相精美、寓意吉祥的民俗钱往往很容易受到人们的青睐，自己玩赏、佩带或者馈赠朋友。实际上这也是从古至今的传统，目前存世的民俗钱以传世品居多，很多是包浆润泽，表面和穿口有明显的长期抚摸和佩带的痕迹。民俗钱也被称作厌胜钱、民俗钱、玩钱就是人们对其功用的反映。
 
民俗钱的独特内涵导致了对其需求量的大增。不光是钱币收藏者喜欢，其他门类的收藏爱好者、民俗爱好者、乃至所有倾心于中国文化传统的人士也都有收藏几枚民俗钱的喜好。而民俗钱的存世量非常有限，大大低于行用钱，精品民俗钱更是少之又少，早已成为人们竞相追求的目标。特别是随着近几年民俗钱的普及和推广，爱好者越来越多，已经逐步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收藏群体。现在已经明显感觉到市场上的民俗钱尤其是精品日渐匮乏，收藏者已经不能像前几年那样对比再三，择优而取，对自己心仪之品也不能不动声色而须迅速下手。可以预料，这种供需矛盾会日趋加剧，也会持续导致市场价格的上扬。
 
民俗钱收藏的一个趋势是专注民俗钱某一门类的收藏以求系列化，比如专集神怪类、吉语类、镂空类、马钱游戏类；或专集某一地域的民俗钱，比如苏炉、川炉、云贵炉；或专集套子钱，比如川炉套子钱、八仙、四君子等等。。。专攻某一门类的好处是通过系列化的收集、类比便于做系统化的研究，又能够集中精力和资金迅速成规模，出成果。民俗钱收藏的另一个趋势是对头版和精美品相的追求，目前市场上两枚同样的民俗钱，一枚是头版极美品，另一枚是后期版普通品相，价格可能相差几倍甚至十几倍。比如常见的宋代羲之爱鹅背生肖民俗钱，普通后期版500元左右，与前几年差别不大，且因存世量大，未来涨幅也不会太明显；而头版极美品，前几年与后期版普品的价差只有一倍，而今却迅速走高至3000元，还看不到止步的趋势。
 
2005年民俗钱总体市场价格有以下特点：
1、  珍品价格稳步升高，各类名誉珍品成交价已逾五万元。
2、  神怪、生肖类大钱居高不下，头版非常见品种均万元以上，常见品种的头版极美品数千元。
3、  标准宫钱普遍接近万元，一枚绝美的甚至达到两万元。
4、  辽花极受追捧，升幅较快，中型文字类均万元左右，大型的三万以上。
5、  镂空类价差较大，精品上万元
6、  马钱、选仙钱中精品均数千元，特殊的甚至万元。
7、  苏炉受到广泛喜爱，头版极美品也可达数千元。
8、  普品民俗钱价格品相和题材起主要作用，品好的题材好的成交踊跃，价格也稳中有升，反之则不易成交。
 
市场的火爆也折射出中国经济的强劲增长，所谓“盛世收藏”。令人可喜的是，早年流到海外的某些民俗钱珍品、名誉品也因为国内价格的反高而陆续回流，希望这些瑰宝能永远留在祖国。
 
二、对民俗钱的研究和探讨
 
将民俗钱独立出来整理和研究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大陆最早能见到的民俗钱专集是台湾陈鸿禧先生的《玩钱集》，书中收录了约1400余枚民俗钱的拓片。几乎同时，马定祥先生与他的学生及一些民俗钱藏家也开始对民俗钱进行系统的搜集和整理，经过近五年的努力，编辑出版了中国大陆第一部民俗钱专著《中国民俗钱》。书中收录民俗钱三千余品，全部为拓片，每枚民俗钱按照珍稀程度标了级。同时期专门的民俗钱著作还有卢振海、阎锋合编的《中国古代压胜钱谱》，这两部书对民俗钱的基本要素如起源、分类以及用途、含义做了简要的归纳和阐述，但主要还是侧重于尽可能多的收录不同种类的民俗钱，是民俗钱的“谱”。九十年代郭若愚先生《古代吉祥钱图像赏析》是第一本对民俗钱进行考证，向人们揭示其中的历史文化内涵的著作。
 
进入二十一世纪，随着收藏热的升温，涌现出一批专门收集民俗钱的藏家，他们在不断吸纳藏品品种的同时，开始关注手中民俗钱的内在元素，他们已经不满足仅仅追求品相和数量，更愿意去探究那些前人没有涉足或者没有深入揭示的问题。而这时刚好是网络时代的来临，借助互联网，泉友们可以不分地域远近，不分泉识高下自由地展示泉品，发表见解。网络使藏家们的眼界大开，新品种不断涌现，层出不穷。一枚民俗钱的贴出可以迅速得到赞扬、疑惑甚至否定，关于真假、年份、性质、地域风格乃至用途、含义、版别先后等等的讨论也纷至沓来。网络也培养了一种自由的学术气氛，借助这个平台，藏家们引经据典，畅所欲言，更令人高兴的是，讨论还能吸引民俗钱藏家以外的学者的兴趣和加入，他们中有民俗学者、宗教学者、服饰研究专家，这就更加拓展了民俗钱的研究深度和水平。
 
近年来，民俗钱的研究和探索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1、民俗钱的断代
 
民俗钱不像行用钱那样容易断代。长久以来，对一枚民俗钱甚至一类民俗钱铸造使用年代的判断一直是困扰民俗钱界的难题。主要的困难是民俗钱极少有明确的纪年标志以及有关铸行年代的文献记载。目前比较普遍的断代方法是从分析时代特征来划定大致的年代范围，就汉代民俗钱、辽代民俗钱、宋代民俗钱和明清民俗钱来说，因各自的时代特征比较清楚，藏界在断代上观点基本一致。而唐代、五代、元代民俗钱的特征则比较模糊，至今还没有形成统一的认识。特别是唐朝是一个国力昌盛、文化繁荣的盛世，各类唐代艺术品都有其鲜明特征，唯独民俗钱上唐代的实物发现甚少，即使有些具备唐代特征的民俗钱也无法得到普遍的认同。
 
民俗钱断代的一个重要方法是与其他有着清晰时代特征的文物，即所谓“标准器”进行对照。行用钱就是最直接的“标准器”，其他还有诸如石刻、铜镜、瓷器、玉器等等的“标准器”，从民俗钱上的文字、书法、纹饰、图案的风格找出与“标准器”相近的时代风格的特征。断代的另一个途径是借助于考古挖掘和出土资料的披露，陆续发表的多篇有关民俗钱的出土报告是民俗钱断代最有力的依据。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断代问题是同一品种的民俗钱可能年代相差很大，这是由于民俗钱是喜闻乐见的吉祥物品，前代遗留的精美实物，后朝会用来翻铸、或者依样画葫芦地仿铸，也就会存在所谓“早期版”和“后期版”。传统的认识只是把这种现象归结为铸造上的精粗、品相上的差别，而没有考虑到铸造时代的早晚。所以近年来对早期版、后期版理论的建立是断代研究上的突破。
 
民俗钱的断代是一个长期性的课题，需要不断积累，去伪存真，相信一定能为民俗钱梳理出一条清晰的时代脉络。
 
2、民俗钱的地域风格和特征
 
关于民俗钱的地域风格特征的研究也是近几年开始的，并逐步在藏界达成共识。中国幅员辽阔，民族众多，各地方、各民族都有各自不同的历史文化和风土民情，这就必然造就了民俗钱这个民俗文化载体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搞清楚这个课题对民俗钱的认识意义重大。
 
目前进行的地域风格的研究涉及到以下几个领域：
1）对云南、贵州、四川民俗钱炉别及特征的归纳和研究。云、贵、川炉民俗钱整体风格与其他地区迥异，细分起来，三地民俗钱又各具特点。已有泉友、藏家对此进行了专门的整理、研究，分别从文字、图案的艺术风格上，从铸造工艺及铜色包浆上进行了区分。另外贵州的泉友对当地所独有的水书民俗钱进行了发掘整理，是地方民俗钱研究上的一个亮点。云南的泉友结合出土资料和大量实物，对广为流行的楼阁镂空、双凤镂空等品种民俗钱的铸地和年代进行了考释，取得此类民俗钱铸于古大理国的结论令人信服。
 
2）对苏炉民俗钱的广泛认可和研究。清朝的苏炉民俗钱（江浙地区）目前存世量较大且由于题材广泛，铸造精美，受到泉友的普遍喜爱。已有多位泉友对苏炉民俗钱进行了专题收藏和研究，估计不久就会有心得和成果面世。
 
3）其他地域的特色民俗钱也不断有泉友开始研究。比如对闽粤民俗钱的铸造风格、文字、题材等特征的研究，对近代流行于东北地区的大型“太平通宝”、“洪武通宝”等民俗钱的铸造年代及使用性质的探索也都按部就班地开展起来。
 
3、民俗钱文化内涵的挖掘整理
 
对民俗钱的文化内涵进行挖掘是民俗钱研究的重点，是将民俗钱从“无考”变为“有考”，是真正意义上地认识民俗钱。这是一项浩繁的宏大工程，它涉及到信仰、礼仪、风俗、习惯，关系到古代历史、社会、经济、宗教、民族等各个方面。解读一枚枚民俗钱是在揭示古人的生活面貌，更是在探索古人的思想和情感世界。
 
研究民俗钱的文化内涵狭义上可以说是研究民俗钱上面文字、图案的含义以及破解这些民俗钱当时的用途，而进一步我们是希望透过民俗钱本身了解到它们背后所反映的古代社会的等级地位、风俗习惯等问题。比如哪类民俗钱为皇家专用，哪些是官家所造，哪些又是民间铸品？这个问题曾经引起泉坛的激烈争论，持对立观点的两方至今未能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说服对方，也成为今后需要继续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再如，吉语类是民俗钱的一个大系，时间跨度从汉代至民国，当我们按照时间顺序把不同时代的吉语民俗钱排列起来，可以看出吉语的内容、用法各不相同，涉及的领域、涵盖的阶层也都不一样。有一个现象是明清吉语民俗钱上面有关儒家学说中的警世明言多起来，那么是否可以表明这个时代的民众对儒家思想的普遍认同并且自然而然地用民俗钱这个载体来表达呢？另外，还有一个值得重点关注的问题，在乞求神灵保佑、驱邪避恶这个传统需求上民俗钱也起到了独特的，难以替代的重要作用，这也是为什么民俗钱在古代被称为“厌胜钱”的原因。希望今后借助对宗教类民俗钱的深入研究我们能够更详细地了解古代的风俗习惯进而进一步揭示古人的思想和信仰观。
 
目前在民俗钱文化内涵的研究上面泉友们做了大量的工作，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尤其是在宗教类民俗钱的研究上面，从民俗钱上的神怪图案、文字入手，参照有关文献和出土资料，旁征博引，由点及面，已经破解出大量的神怪信息和它们背后的神话故事，使这些宗教类民俗钱顿时变得有血有肉、有声有色。另一块在对镂空类民俗钱的系统研究方面也可谓独辟蹊径，其中刘春声先生所著《中国古代镂空民俗钱鉴赏》一书成为集精美图文和精辟论述于一身的镂空类民俗钱研究的开山之作。
 
4、对宫钱的研究和再认识
 
宫钱是民俗钱家族的重要一支。“宫钱”是指专为皇家礼俗的需要而铸造的或者臣属进献、进呈给皇上的钱币。
 
“宫钱”在早期的钱谱和论著中均有述及，但作为单独的概念提出来研究并受到钱币界的广泛重视是近几年的事。藏家们基于手中的藏品和大量过手的实物对“宫钱”的特征进行了类比和定义：比如清代的“宫钱”从铜质、形制、文字、铸造工艺等方面与普通行用钱或一般性的民俗钱的区别；对“宫钱”在当时入宫前的甄选、淘汰方式、标准进行了大胆的推测，解释了为何大量“宫钱”实物留存在民间的原因；对某些“宫钱”的年代、用途进行了考证，初步论证了“天下太平钱”的初铸年代；对“宫钱”版别的分类进行了总结，弥补了旧谱中版式的不足。去年，有位泉友竟幸运地进入了故宫地库，亲眼目睹并拍摄了某些宫藏钱币，使钱币界对“宫钱”中进呈样钱和雕母钱的性质有了新的认识。
 
“宫钱”研究最大的障碍还是文献档案的缺乏。要系统地梳理出清代“宫钱”的铸造年代、数量、用途等要素需要从浩如烟海的清史档案中摘取有关论据。德国汉学家、钱币学家布威纳先生正是花了数十年时间，拣选了几十吨清钱实物进行归纳、排比，并耗巨资复印了国家档案馆中有关钱币铸造的清史文献，才最终完成了其关于清代钱币的专著。故宫的明清档案绝大部分（约800余万件）划归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与“宫钱”有关的档案很可能在内务府所属机构的文件中，比如敬事房的宫廷陈设帐和内务府活计档中，活计档是清代内务府造办处承办宫中各项活计档册的总称，现存这类档册1500余卷册。近闻故宫博物院准备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进行文物藏品的整理和公布，《故宫文物藏品总目》将陆续分类出版，届时故宫所藏“宫钱”将大白于天下。
 
目前钱币界对清代“宫钱”性质的认识比较统一，对于清代以前是否也有专为宫廷铸造的钱币还缺乏相关的文献支持。但从某些钱币如特大型“龟鹤齐寿”、“大元国宝”的实物来看又完全具备“宫钱”特征，况且它们的身价在泉友眼中早已和宫廷文物等量齐观了。
 
5、国外对民俗钱的收藏研究
 
蕴含着中国传统文化精粹的中国民俗钱也得到了国外藏家、学者的广泛关注和研究。著名的英国科学史学家李约瑟博士(Joseph Needham)在他的著作《中国科学技术史》第四卷第一分册中就引用了《古泉汇》里面的几枚“民俗钱”（大型五男二女钱、“辰生”生肖钱），这几枚民俗钱上面均有星座图案。李约瑟博士考证这些星座“有些表示出罗盘方位角”，“另一些则代表星座的神灵”，故而推测这些民俗钱“用于占卜”“是星占用具”。《中国科学技术史》被誉为“二十世纪最佳西方汉学巨著”，详细介绍了中华民族天文、医药、化学、物理等领域的卓越成就和贡献，书中能专门提及并考证民俗钱的作用说明了对民俗钱学术价值的重视。
 
自二十世纪初以来西方藏家已经开始收集中国民俗钱，并将藏品或资料汇编成书。更有德国藏家Horst Grundmann先生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接触中国民俗钱，用了二十多年时间共收集到1500余枚，可贵的是，Grundmann先生不是单纯地收集，而是系统地对比研究，立志将民俗钱上的文字、图案解释出来。对于一个不懂中文的外国人，这个难度可想而知，然而令人惊讶的是，Grundmann先生用了四年时间，请教了每一位所能遇到的汉学家，终于在2003年完成并出版了一部厚达470余页的德文版民俗钱专著，书中对每一个品种的民俗钱均作了注解。谈到他为何花如此大的精力去做这么困难的事情时，Grundmann先生在信中说：“我希望能为其他藏家，特别是为初学者做个引导，虽然里面的翻译和注解可能有不少疑问甚至错误，但这本图文并茂的书至少能为那些收藏家和钱币商人在互相交流上面起到一些帮助，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我就满足了”
 
由于文化的差异，目前绝大多数的西方藏家、学者对中国民俗钱的研究还停留在对不同品种的搜集和整理上面，真正深入到文化层面的论著还没有，以下是几十年来西方学者发表的有关中国民俗钱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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