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香魂
----写在妻子去世半年的日子里
亲爱的：
我知道，不管我写什么说什么，你都看不到、听不到，但是我还要写、还要说。
你离开家已经半年了，音信全无，你这次出门的时间好长啊！结婚三十多年，我们从未分开这么久，你一去不回头，从此以后还要更久更久。。。。。
我想你了！想念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不由你去不去想，它就在那里。
儿子和媳妇们都想你了！孙儿孙女们也想你了。
没你的家不像家，圆满的家庭少了你一半，真凄凉好难过，我真的很不习惯！每一个白天和黑夜我不知道该怎么度过，我寂寞的心田已长满荒草，我内心的孤独蔚然成冰！
人生最大的痛苦是亲人的离世，我历经过这样的痛，那足以让我一夜老去，只能叹命运的不公。有句说说的？失去了才知道珍贵。经历中年丧妻之痛后，那永远挥之不去的情怀，才使我真正懂得对你的思念刻骨铭心！
亲爱的，你是否习惯没有我的日子？ 你在那边还好吗？那陌生的地方你习惯吗？没有了我和孩子们的陪伴你感到孤单吗？
半年了，六个月，180天，45200个小时，2592000分钟。好长啊！
在写这些文字之时，我又来到了福建，来到了我们曾经打拼了十三年的地方。如今，我还是住到了我们原来住的房子，原因很简单：想寻找你留下的足印，想追思过去的点点滴滴。
睹物思人，今非昔比，阴阳相隔，凄凉万千！
那次出门到福建的前一天，我到你的新“家”和你告别了，我想对你诉说我的苦闷和无奈。我坐在你的身边，百感交集，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一个大男人的泪腺怎么那么发达？只有止不住的眼泪在哗哗地流，唯有眼泪才能证明我的凄凉，才能证明发自心底不需掩饰的伤悲。
是啊，如果你还健在的话，当我每次出门，你肯定会为我提前准备好吃的用的，还有千叮万嘱：车开慢点，在服务区多休息会，到了打个电话报平安，在外面不要喝酒，身体不舒服要记得早点去检查，一个人吃饭要定时，平时不忙做饭时就煲点汤。。。。。
现在这些话，有人想听，却听不到人说了，想要人说，再也没人对我说了。现实为什么这么残酷！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看来，执子之手与之偕老也是鬼话。尽管我们撑了很久，最终还是输给了天长地久！
看着属于我们共同呵护的的大家庭，曾经共同生活经营过三十年的地方，我始终觉得你会回来的。你依旧会给孩子们做饭，洗衣，带成群的孙儿孙女。哦，你在那边知道吧？大媳妇又给你添了一个大胖孙子了，出生时体重7.8斤，小儿和媳妇带着你的孙女，他们也到福建了。是你心狠还是嫌累了？谁叫你不给他们带孩子啊！就你图轻松，抛下这八口之家不闻不问。
夫妻三十年，就在弹指间。说起来，我们应该是很多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尽管我们如水的日子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一家人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和和美美。男人们出门挣钱会人情世故，女人们贤淑漂亮会持家教子，家庭幸福，儿孙满堂，可我俩怎么就到不了白头呢？
有道是， 旧爱在前，新恨在后！亲爱的，这一场男耕女织的爱情你演的不够浪漫，不够逼真，这样的无语别离，如风谢幕，也不是你我当初我娶你时，我们约定要的永恒！
我一直耿耿于怀，你是好人，为什么就不能平安呢？你吃尽了苦，为什么得不到回报？你刚刚在享福，为什么就红颜薄命呢？说真的，我尽心了，我努力了，我倾尽了所能，但苍天无眼，我们终究还是挽留不了你。
死与生，对于一个五十岁的男人来说，不应该是个太避讳的话题。几十年的岁月匆匆离去，我亲眼看到的生离死别，人间悲喜亦不在少数。我知道人终归会死亡，每个人的结局都是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我绝没有想到这种事会在这么快出现在自己身上，让人防不胜防，神魂错乱。
我不相信迷信，但我相信世间是有灵魂的，从你走了这么久，怎么会一次都看不到你呢？你穿的用的东西我都给你保管着，一件都没有动，一样都没有丢，怕你要用，我会一直给你保存好，知道吗？尽管你如此狠心的抛弃了我，我也会背负一生的后悔与自责啊 ！
亲爱的，天堂是否也一样有饥饿冷寒？记得对自己好点，如果需要什么，记得对我说，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对自己好，别对自己那么狠心，别对自己那么苛刻，如果真的还有来生，今生你欠我的来生加倍还给我，我等着你，我们约定，来生一定做夫妻！记得，别再爽约！
现实是无情的！记忆是永恒的！怀念是痛苦的！
我清楚地记得，前年的五一节那天，当我从医生得到你的病情，几乎瘫倒了。为了确诊，当晚做了病理切片，第三到福建为你做手术的医院。每次的结果都还可以，多少我也有点宽心了，也许吉人自有天相，也许菩萨在保佑着我们。
去年的初夏，状况还是发生了。那是正赶上小儿媳妇分娩，给你添了个活泼爱笑的孙女。可是你连路都很吃力了，下身和右腿肿的十分厉害，硬是撑着张罗着做饭招呼客人。我赶回家，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我们都是强颜欢笑，喜忧参半。没办法，媳妇坐月子只好请她的妈妈来照料，然后，我陪着你走上了一条不归的漫长的住院、求医之路。。。。
又是化疗，第一次效果还行，第二次就反弹了，反反复复地住院，断断续续的复发，听了医生的建议，还是去武汉吧，联系好了广州军区武总医院那边的教授，去做放疗。一住就是四十多天，连国庆中秋都是在那里过的，刚好那天我回家，想给你买乡下最好吃的芝麻大月饼。你对我说，医院也给每个病号发了两个小月天拿到结果，还是被医生言中了。那是时的心情如万箭穿心，走路腿都在打哆嗦。我还是不相信福州那边的检查结果，还是带你去泉州，做了更全面的检查。但是，医学不相信眼泪，只注重结果。还是那个坏消息，没办法，救命要紧，先手术吧！然后就是托关系找熟人，找最权威的医生给你手术，希望这一刀能逢凶化吉，助你新生。
手术的那天，儿子和媳妇，还有身边的亲人都来了，从上午十点到下午两点多，不知道你在里面是怎么度过的，当你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你的睫毛都挂满冰霜。医生出来了，把我叫到里面，给我看了我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医生对我说，手术虽说成功，但淋巴已经转移了，看你夫人的造化，只要调养得好，也许会多延长几年的生命。瘫了，我不敢向任何人讲，难道就这样认命？还是看老天眷顾，靠医学技术的奇迹吧，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放化疗，这是最好也是最无奈的选择，这一折腾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期间的苦楚你我体会最深。
出院了，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情，我却没感觉到。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更认知将后来的结果是什么，从此，这道阴影一直伴随我左右，这块磨盘一直压在我的心底。我只知道，该用最好的药物，该住最好的医院，该请最好的医生，哪怕砸锅卖铁，哪怕卖车卖房。。。。
为了能冲喜消灾，在你术后，小儿子的婚礼也如愿举行，说句掏心窝的话，对你的病情我知根知底，假如儿子的任务没有完成，你一朝会带着遗憾离开的啊！
三个月一次的复查，我都带你如时定期地例行，就是回到老家疗养，也得带你千里迢迢，来到福建为你做手术的医院。每次的结果都还可以，多少我也有点宽心了，也许吉人自有天相，也许菩萨在保佑着我们。
去年的初夏，状况还是发生了。那是正赶上小儿媳妇分娩，给你添了个活泼爱笑的孙女。可是你连路都很吃力了，下身和右腿肿的十分厉害，硬是撑着张罗着做饭招呼客人。我赶回家，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我们都是强颜欢笑，喜忧参半。没办法，媳妇坐月子只好请她的妈妈来照料，然后，我陪着你走上了一条不归的漫长的住院、求医之路。。。。
又是化疗，第一次效果还行，第二次就反弹了，反反复复地住院，断断续续的复发，听了医生的建议，还是去武汉吧，联系好了广州军区武总医院那边的教授，去做放疗。在武汉，一住就是四十多天，连国庆中秋都是在那里过的，刚好那天我回家，想给你买乡下最好吃的芝麻大月饼。你对我说，医院也给每个病号发了两个小月饼，是莲蓉馅的，连医生和护士都是两个。我苦笑了，吃吧，这东西多吃对胃不好，你也少吃。其实 ，再好的东西对你来说都不稀罕，只是你想吃就吃吧，只要市场上有卖的，再稀缺我都要想尽办法买到。。。
从武汉回来，效果还是不怎么好，花了那么多的钱你都在叹息埋怨自责。甚至你还说，老公，看样子，你的钱我没有花完，这病是治不好的，我笑而不答。钱是什么？有什么会比命值钱呢？那次看赛车，赶上我去帮人家办喜事，很后悔没能陪你去看最后一次的家门口赛事。回来听人说，你的脸色很难看，短短的一公里多路程，你歇了七八次，你那么虚弱的身体怎么去看赛车？要知道是这样的，我哪里也不去，那怕我背着你，搀着你，我一定要陪你走完你这生命的最后历程！可是，现在后悔晚了！
后来的几天，你越来越不行了，还是再去县城的医院化疗吧。第一套方案部不管用，试着用第二套。没想到，这一次的治疗适得其反，加速了你病情的恶化。我诚心想帮你减轻痛苦，想极力延续你的生命。现在，我连肠子都悔青了，到这个节骨眼上，与其说是治病，倒不如说是医院拿你的生命做试验品，把你过早的地逼近鬼门关。真不该啊！如果不是那样高强度的治疗，也许你还能活上一年半载的。如果当初没有花上那么多高昂的医药费，我们甚至可以放弃治疗，微笑面对死神，让我带上你去周游世界，吃遍天下美食，赏尽世间美景，让你好好地享受生命最后的时光！
迟了，这一切都悔之晚矣！
在医院此后几天里，你的化疗副作用有了反应，腹泻十分严重，每天腹泻十多次，两个多星期都没有食欲，进食只能靠一丁点流质食物。大剂量的增白细胞药剂，都没有一点反应。化验单上面红白细胞几乎为零，这是因为骨髓抑制太严重，自身造血受到影响，那天，当我拿到病危通知书，你知道我的感受吗？我知道我的世界末日已经到来了。我揣在口袋一整天，身体发抖，心脏几乎要停止。我崩溃，绝望，不敢对你说出实情，我甚至没有勇气告诉在外的两个儿子。直到第二天，我迫不得已才对儿子说出实情，我只能连哄带骗对你说，这边的医疗条件不行，去武汉吧，那里有最好的医院和医生。那时你很清醒，你默许了，我含着泪水，叫上一辆急救120，一个人带上你风驰电掣朝武汉飞奔。
你住进了单独的特护病房，尽管输了几天的红细胞，血小板都没有升起来，白细胞还是一千多。插上了呼吸机和监护仪，供氧量达到最高的限量，却依然没有办法维持正常的氧饱和度，你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说话都十分吃力，生命走到了边缘。眼看不行了，无助的我把大儿子从温州匆匆催回来了，那天晚上，你很清醒，十几天都粒米没沾，想吃点流质东西，然后，是儿子平生以来第一次给你洗脚泡脚，你喃喃地说，太幸福，太享受了！
欲语口无言，欲视泪不禁。。。。。
我坐在你的身边，想极力给你点什么安慰，想在你剩下不多的时刻和你聊点什么，回忆我们夫妻三十年的生活点滴，但是我做不到，我怕你看到我流泪，我怕触动你那根不该触动的神经，我没有勇气面对你。
那晚，也许是回光返照吧，记得你在清醒的时候对我说，老公，我有三句话想对你说：我舍不得你，我好想大孙子，我很对不住小媳妇，在她生孩子的时候没能关照到。没想到这短短的三句话却成了你最后的遗言！后来想说，再也说不出，想说，再也没有机会了。
后来，你越来越不行了，监护仪一直在报警，你的氧饱和度已经跌到了低谷，你的呼吸依然急促，几乎没有什么言语。晚上又请来好几个科室的医生给你紧急会诊，医生说，由于白细胞和血小板都一直升不起来，你的心脏已经衰竭，肺部有感染。看着你沉迷不语，我只能和儿子私下商量，儿子，我们回家吧，带上你的妈，我们赶紧回去，这年底岁末的，不能把你妈落外面。。。
老婆，我们回家吧，这时的你似乎很清醒，偶尔轻微地发出几个轻轻的字声。我又一次骗了你，我附在你的耳边说：来武汉三天，稍有点起色，但这边的费用太高，每天都要上万元，我已经和家里的医院联系好了，回去治疗会便宜些，也方便点，你点点头，算是默许。一路上，你时而问我，怎么还没有到？现在是几点？当救护车驶过县城，司机的一句不经意的问路，触发了你的神经，你对我说，我们不是说好要到县医院的吗？怎么要回家？我胆怯了，无语了，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蒙骗你。老半天才找到一句搪塞的话：哦，现在天色太晚了，医生下班了，先回家明天再来吧，知道你要回来，家里有许多人在等着看你。。。。。。
回家的三天，你几乎说不出话，在来看你的亲人面前，你都无法睁开你的双眼。在这无争的事实面前，我强忍内心的恐惧和悲呛，偷偷地为你置办后事。
在你弥留之际，一家人为你彻夜守候。我紧紧地握着你的手，看着你。你并没有睁大双眼看着我，看着你心爱的家人！但从你平稳安详的姿态，我还是读懂你对世间多少的留恋和对亲人多少的期待，你似乎在问我：“我还有希望吗？我还能再继续陪伴你吗？”后来，你就一直说不出话，安详地睡。。。。
冬月初六那天凌晨两点，你的心跳突然减慢了，你的呼吸也减缓了，你太累了，真的要休息了，我赶紧通知身边的亲人，孩子们都依偎在你的身边默默帮你祈祷，孙子在呼喊奶奶，我拉着你的手，触感你的脉搏，叫你也没有反应。你走了！走得很安祥，象睡着了一样。你抛下我和儿子、儿媳和孙儿孙女们，带着一丝满足、十分留恋、千种无奈、万般遗恨去了另一个世界。时间定格在公元2013年冬月初六凌晨三点二十六分！
爱妻啊，娘亲啊，奶奶啊。。。。
一朝惊梦起，今日纸灰飞。爱妻弃尘寰，香魂月殿归。儿孙麻衣白，孤幡挥清泪。
冬月十二，是你出殡的日子，你生前没能享受到什么，死后我尽量给你安排得体体面面，让你风风光光地走一回。那天，云愁日冷、风凄泪苦，魂幡低垂，一路号乐低鸣，鞭炮不绝，烟花冲天。给你送行的人很多，那种悲天呛地的场景让所有人肝肠欲绝，痛不欲生！
你走了，永远地离开你亲爱的丈夫！
你走了，永远地离开了你至爱的儿子、媳妇！
你走了，永远地离开了你心爱的亲人和朋友！
你走了，再也想不到你帮我带孙儿、孙女们。。。。。
一把香烛青烟伴你魂归西天，一坛纸灰带你去极乐世界，一堆黄土见证了生命的脆弱和无奈!
爱妻，思绪万千，你的突然离去留给我们如此诸多的遗憾，没有机会让我来回报您多年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这是我人生最大的愧疚。结婚30年来,你为这个家含辛茹苦，呕心沥血，任劳任怨，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付出了许多常人没有付出的艰辛和汗水,耗尽了心血和精力,直至献出了你的整个生命。
你辛劳几十年，却在我们可以尽情的享受生活之际被病魔从我们身边带走了。无论穷尽多少语词，也难以表达我对你的哀思。记得你曾经说过，等我们都五十岁了，等我们结婚三十年的纪念日，去照一张婚纱照，可是你走的太匆忙，没达成你的愿望。结婚这么多年，我们甚至都没有合过影，没照个全家福，也没有留下什么视频，现在一切都无法再现了，一切都太晚了。
人去容不在，从此月不圆。一季花开，绽放了多少人的笑颜？一季花落，埋葬了谁的绵绵相思？望时光回眸处，谁在那里浅笑盈盈，谁又在那里低语惆怅？
除了想念，便是追思，除了追思，便是忏悔，除了忏悔，便是内疚，除了内疚，便是祈祷、、、、、
亲爱的，对不起，我没能挽留到你，你就安心地走吧。我为你选的新家很漂亮，那里有山有水，春天的时候还有很多杜鹃花。新开发的风景区里车水马龙很是热闹，路上每天都有你熟悉的人来来往往，你应该不会很寂寞。我倒愿意相信真有一个天国，你能在那里生活得清闲、优裕、开心、平安。不管怎样，每年的清明节和春节，我都会带着孩子们来看你，到你的坟前，给你上香烧钱，为你除草添土。
这是我在你走后，含着泪为你写下的字句，是哀悼，也是追思和寄托，就让我们在阴阳两地共勉吧：
（一）
世缘情爱已成空，
三十余年一梦中，
吾妻撒手辞我去，
儿孙从此别慈容。
灯昏床冷通宵雨，
夜半但听临窗风。
欲觅音容在何处？
东南山上添新冢！
（二）
一朝生死两茫茫，
伊人去，怎能忘。
纸灰新土，
无处话凄凉。
从此阴阳两相隔，
月已残，亲俱伤。
遥池一去不还乡，
花凋零，欲断肠。
夜半湿枕，唯有泪千行。
意恐天寒少冬衣，
孤单夜，半边床。
----爱你.想你的老公，2014—5-28 记于福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