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元上的民国人物——袁世凯
沉迷银元日久，对老袁渐渐生出好感。虽然把头像印在货币上，老袁既不空前，也不绝后。可不管是正像，还是侧影，“大头”总是富态十足，有丰腴之美，我喜欢。我更喜欢“大头”这个昵称，历经百年，愈加亲切，亲切得像我儿时同伴的乳名。
若写正史，老袁是应归入本纪的。文史公们编纂，一定按部就班，不偏不昧，从老袁生卒年号开始：袁世凯（1859年—1916年），字慰亭，号容庵，汉族，中国河南项城人……。若写评议，也应由伟人所为，他们惺惺相惜。比如，毛泽东称：“袁世凯是近代四大伟人之一，对中国近代的影响仅次于曾国藩”。日本政治家伊藤博文称：“四亿中国人无出袁世凯右者”。袁世凯从一个乡试不第的小人物，从军后一路拼搏，朝鲜驻外、小站练兵、山东巡抚镇压义和团、到北洋重臣，最后归隐、出山，当上总统、封帝，政治上一路搏杀，刀光剑影、尔虞我诈，其传奇经历，定是浓墨重彩。1916年6月6日，袁世凯57岁时，因尿毒症不治而亡。一代巨擘，终归尘土，盖棺论定，毁誉参半。一万人眼中，有一万个袁世凯。
正史非我所长，评议资历不够，我只说说我在银元上看到的袁世凯。
袁像在民国银元中有四种版本：
第一种，也是最常见的一种，便是民国三、八、九、十年壹圆主币及辅币，当然还有民国五年辅币。袁像侧立、免冠，肥头大耳，仪态万方，雍容华贵，确有几分帝王之相；浓密的胡须微微上翘，很性感。胡须似是民国人物的标志，比如下文将要说到的孙文，比如鲁迅，似乎没了胡须，便没了底气；虎目或睁或眇（因版本不同），睥睨前方。人们总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老袁眼中有三分杀气，六分迷茫，还有一分无可奈何;只是发型有点糟糕，卷巴巴贴在脑壳上，让自己的光辉形象大打折扣。
第二种，袁像开国纪念币，存世极罕，价值过百万，这还是前几年的拍卖成交价。免冠正装标准照，眼袋下垂，眼神内敛，已显苍老之态,更有一丝落寞和惆怅。与我曾在博物馆看到的老袁晚年时期照片有几分相似,老态龙钟,萎靡不振,毫无一代枭雄的跋扈嚣张之气。或许这就是铸量缩减存世极罕的原因吧。
第三种，袁像共和纪念币和袁像飞龙纪念币，存量也很少。共和币是正版官制。飞龙币有人考系民国八年（1919年）天津厂厂长李伯琦令雕版师临摹“洪宪小飞龙拾元金币”图案刻版成模，配上袁像共和纪念币面模，戏铸而成。两种币都是老袁的戎装标准照，着领章、肩章、胸花的元帅服，戴红樱攒动的冲天冠，英姿威武。虽是一介武夫，却也豪气干云。老袁是靠军队起家的，小站练兵，彰德秋操，据说在袁世凯任朝鲜总督时，李鸿章曾给写下“血性忠诚，才识英敏，力持大局，独为其难”的评语,颇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褒赏。
第四种，袁像嘉禾壹圆七分脸，这应是备选的主币样币，存世稀少，在目前的收藏领域也价值不菲。目光迷离，若有所思,倦态中有一丝儒雅之气。
正是这点儒雅之气,让我大有好感。中国的历朝历代向来不缺大儒,但如老袁般一代枭雄身上的文人气息却罕见。
果不其然!袁世凯的诗才确实不同凡响，虽偶一为之，却胜凡庸吟咏一生。
“大泽龙方蛰，中原鹿正肥。”是早熟少年袁世凯13岁时作的一副对联。字里行间有欲望，言外之意现野心。他还曾作诗《言志》一首以自勉：“眼前龙虎斗不了，杀气直上干云霄。我欲向天张巨口，一口吞尽胡天骄。”平仄音韵虽然不协，气概却颇为不凡，一股浓烈的草莽之气，扑面而来。
人生低潮期,被解职的老袁回到河南安阳洹上村，过起了赋闲垂钓的生活。写过名为《自题渔舟写真二首》的两首诗，其中的一首“百年心事总悠悠，壮志当时苦未酬。野老胸中负兵甲，钓翁眼底小王侯。思量天下无磐石，叹息神州变缺瓯。散发天涯从此去，烟蓑雨笠一渔舟。”看似偃旗息鼓,实则舍我其谁。颇为不凡。
老袁“洹上垂纶”时写下最著名的，是他1909年的一首五绝《登楼》诗：“楼小能容膝，檐高老树齐。开轩平北斗，翻觉太行低。”登楼远眺，却觉北斗星矮，太行山低，寥寥20字，见出其龙游浅水志不得展、待时而动横绝四海的野心，可以看作是袁世凯在人生低谷时的励志诗。
袁世凯的书法存世尚多，真草隶篆都有，但风格多样，或碑或帖，水平不一，真假莫辨。其中很可能有其幕僚代笔，或为后世赝品。但倘若按照字如其人的原则来分析，或许能够甄别一二。其书法师承虽无从考证,虽称不上大家，但风骨魁奇，圭角毕露，极具特色，绝非常人所能书，深合袁世凯此人的性格，与其诗风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观其书，如见老袁其人，其桀骜不驯的性格尽显纸上!
如果按照古人品评诗歌和书法的标准来看，袁世凯的诗才和书法都称得上能品，可惜与其政治军事才能一样，都为其恶名所掩。而关于他的负面评价是否公允也遭人质疑。
银元不灭，“大头”不死，老袁的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但其作为一个历史人物的鲜明个性，耐人寻味，也将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
【作者：潘显春，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本文系本人原创作品，首发古泉园地。若有转载请先告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