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历里的春秋》

"小兄弟，这可是楚国的蚁鼻钱！"老邮局门口老马的黄铜烟杆敲了敲玻璃罐，五枚锈成青黑色的人面币叮当作响。十岁左右的我攥着偷拿家里的钱，在"秦始皇祖母陪葬品，以后很值钱"的鬼话里，换回人生第一件"文物"。直到多年后在博物馆见到真正的铜贝，才明白那些贝壳背面规整的方孔，分明是现代冲床机的杰作。
在银川上学那年，我在西塔古玩市场被一柄齐刀币割破了指尖。摊主是位穿中山装的退休考古队员，他掏出手帕替我止血时，露出袖口褪色的发掘纪念章。"知道齐国为什么造刀币吗？"他指着刃部卷曲的铜锈，"当年管仲推行盐铁专营，临淄城里盐商的刀币比真刀还利，能割断国家的命脉。"
去年我在送孩子上学的路上，隔着博物馆的玻璃凝视那些马蹄金饼，思虑着海昏侯刘贺被拥立为帝，在位仅27天，因荒淫无度、不保社稷而被废的理由，突然间想起老邮局门口老马的假蚁鼻钱，原来历史真相比赝品更擅长伪造。刘贺回到故地巨野做昌邑王，元康三年（前63年）被废为海昏侯，移居豫章郡海昏县（今江西南昌），神爵三年（前59年）刘贺去世，最终成为了历史长河里的时间胶囊。
今夜整理藏品时，战国圜钱垣字在台灯下忽明忽暗。这种最早实现天圆地方理念的货币，曾见证百家争鸣的思想狂欢，如今却蜷缩在钱币盒里沉默。我突然发现钱币收藏最吊诡的悖论：我们越是执着于考证某个年号的存续时间，就越容易遗忘，那些真正在街肆阡陌间辗转流通过的古钱，早被市井烟火磨去了所有纪年。

我们所了解的历史大多是上位者让我们相信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