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普三江平四海,寒梅孤影映江雪》
浙炉出精品花泉是众所周知的,浙炉的白描人物系列套花知名度非常高,是花泉收藏者梦寐以求不惜重金追捧的对象。另外还有一套吉语套花也是浙炉标志性的代表作,可以称其为八字楷书,本文介绍这个品种便是浙炉套花之一,存世量极稀少。在花钱图集里被定为三级,档次与京炉八字隶书套花不相上下,但存世量更稀。
在百度搜索“德普三江”时,冒出来的竟然是我偶像约翰尼德普,此“德普”非彼“德普”,有些喧宾夺主,这难道就是冥冥中的机缘巧合,约翰尼德普的成名作《加勒比海盗》正好也是和海有关的影视题材,巧妙地对应了此钱另一面的“泽流四海”,一枚清代花泉与好莱坞明星的偶遇,碰撞出妙趣横生的联想。
遍寻网络而未得“德普三江”之含义,老万只得依字解义,斗胆揣测。德普三江,此语似赞某位伟人之德行高尚,其普惠之恩泽广及三江之地。古时三江是指:长江、黄河、澜沧江,乃我华夏文明之源泉,滋养着两岸无数生灵。故德普三江,意在颂扬此伟人高尚之品德,无私之奉献,使三江之畔众多生灵皆受其恩惠。
“泽流四海”与前文承上启下、前后呼应,相衬相映,共绘宏伟蓝图。江水滔滔,终汇入大海,泽,既指水之广袤,又喻恩泽之深远。四海之内,皆为一家,此处以四海之广阔,象征受其恩泽之人群无边无际,遍布天下。此句意在颂扬伟人智慧如海,价值观普照寰宇,或其高尚精神品质,深入人心,化育万物,为民众创造美好家园,使天下苍生共沐圣贤之泽。
钱文之上的两句颂词,虽未明言所颂何人,然遍观天下,难寻一位品德崇高、生平磊落无瑕、毫无污点的伟岸之士。然在老万心中,却有一位清代名臣,足以承受“德普三江、泽流四海”之崇高赞誉,此人便是与曾国藩、左宗棠齐名的大清三杰之——彭玉麟。
花泉钱文正反之间,既有“江”之辽阔,又有“海”之深邃。彭玉麟将军,正是湘勇水师之创始者,中国近代海军之奠基人。他品德高尚,无私奉献,一生光明磊落,福泽四方。其生平与钱文之寓意相得益彰,契合无间,诚为天下仁人志士之楷模。
彭玉麟,字雪琴,祖籍湖南,生于安徽省安庆府,人称雪帅。官至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兵部尚书,封一等轻车都尉。他自幼钟爱钻研水战之术,研究大量相关典籍,无师自通,对水战之道颇有心得、领悟深刻,因此声名远播。
昔日,曾国藩麾下水师初建,与太平军水上交锋陷入胶着,渴求一位深谙水战的将领引领风骚。经多番寻觅,终寻得此等奇才。彭玉麟非科举出身,却得曾国藩慧眼识珠,自民间挖掘并提拔为水师统领。
自彭玉麟加入湘勇水师,与曾国藩并肩作战,其英勇善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成为太平军的心腹大患。
他立下三誓:不要官、不要钱、不要命。历经十余载烽火岁月,直至太平军与捻军悉数平定,他将朝廷所赐之丰厚俸禄悉数捐赈灾民。虽经曾国藩多次力劝,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出仕,虽身居高位,仍坚守“不要钱”之原则。
彭玉麟任长江巡阅使,统领水师,后晋升为兵部尚书,期间他铁面无私,疾恶如仇,严惩不法之徒,即便是面对清廷重臣李鸿章,亦敢于直斥其非。他的浩然正气,令江湖之人为之震撼,故有“彭公一出,江湖肃然”之赞誉。他一生淡泊名利,不畏权贵,不置私产,不纳妾侍。虽曾六次婉拒高官厚禄,但在国家危难之际,他仍义无反顾,挺身而出,以年迈多病之躯抵御外敌。他成为清末时期一位备受民众爱戴的清官、忠臣、隐士、义士。光绪十六年(1890年)春,彭玉麟在衡州辞世,享年74岁,朝廷追赠太子太保,谥号“刚直”。
关于彭玉麟的丰功伟绩和传奇人生,史册上记载颇丰,老万便不再赘述。今日,让我们从他的私生活中,去探寻那些鲜为人知的悲喜往事。
彭玉麟钟爱梅花,誓要绘就十万朵梅花。众人皆以为此乃受母亲影响,其实不然。他画梅,只为纪念一位特殊之人。且听老万细细道来。
在古代中国民间,养子女亦被视为至亲。即便是无血缘关系的干女儿与亲儿子,亦不能结为连理,否则便被视为乱伦。尽管古法并未明文禁止干亲缔结婚约,但在民间百姓的传统观念中,对干亲通婚仍极为抵触。彭玉麟便是这种封建保守思想下的受害者。
彭玉麟出生于湖南,其父彭鸣九在安徽任职九品芝麻官。因此,他自幼在安徽成长,母亲王氏亦是安徽人。在彭玉麟年幼时,他的外婆王老夫人在一次灾荒中救下了一个小女孩,取名王竹宾,并收为养女。按照辈分,彭玉麟称她为小姨。彭玉麟与王竹宾年龄相仿,经老万多方考证,得知小姨比彭玉麟年长两三岁。
彭玉麟之母出身书香门第,酷爱绘梅。耳濡目染之下,彭玉麟亦习得画梅技艺。每当他挥毫泼墨之际,小姨王竹宾总是守在身旁,为他研磨、端茶递水。两人自幼一同长大,宛如“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他们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彼此视对方为终身伴侣。
小时候家里倒没人在意,然而,当两人年岁渐长,这份情谊却引起了家人的注意。尤其是彭玉麟的外婆,她认为姨妈与外甥之间的亲密举动有伤风化,是败坏家风的乱伦之举。彭玉麟的母亲也劝说儿子与小姨保持距离,以免传出去影响不好。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彼此依偎,情深意浓。然而,王夫人却窥见端倪,严加管束,一方面阻止竹宾再来彭家;另一方面要求彭玉麟不许再去舅舅家找小姨。生生拆散了这对璧人,彭玉麟与竹宾难以再续前缘。此等约束,犹如天堑,使他们相见无由。然而,距离却并未减弱他们的情感,越是强加阻止,越是殷殷思念、浓浓眷恋。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1832年,在安徽做九品芝麻官的彭鸣九漂泊半生,加上他的母亲去年刚去世,60岁的彭鸣九决定辞官回到老家安享晚年。他带着一家四口,辞官归隐,回到湖南衡阳。彭玉麟那年18岁,可叹一对鸳鸯被生生拆开,与竹宾天各一方,相隔千里。
一晃又十多年过去了,直到1843年,彭玉麟29岁的时候依然没有成亲,其实大家都知道原因,只是心照不宣。这一年,王夫人听闻哥哥辞世,母亲与竹宾无依无靠,又值太平军肆虐,世道混乱,她心忧如焚。于是,她让彭玉麟亲自前往安徽,将外婆和小姨接到湖南来一起生活,以保平安。这突来的喜讯让彭玉麟大喜过望,苦尽甘来,终于盼来了团聚的日子。
小姨竹宾因为心系彭玉麟,三十多岁了也没结婚,自从二人住到一个院子里后,彭玉麟的母亲和外婆看着这对年轻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花前月下,心里那叫一个气啊,提醒了很多次,依然不见成效,更可怕的是,彭玉麟后来居然向外婆提出要和小姨结婚的非分之想。
此言一出,气得外婆差点驾鹤西游,思想保守的外婆笃定地认为他们两人是近亲,并且还是姨妈和外甥的隔辈近亲关系,绝对不允许他们结婚。
眼见自己的养女和外孙就要发生乱伦的事情了,王老夫人成天急得团团转,封建保守思想把她折磨得够呛,为了不让自己难受,她就只能折磨这一对年轻人,她让女儿(彭玉麟的妈)赶紧想办法把养女竹宾嫁出去,王夫人便四处托人去给竹宾牵线做媒。
寄人篱下的竹宾在家也没有什么话语权,作为弱者只能任人摆布自己的婚嫁命运,她被王夫人安排,远嫁给一户姓姚的人家,从此与彭玉麟鸳鸯两散,愁肠百结。
彭玉麟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但他却是个大孝子,不敢忤逆母亲的决定,按照母亲的安排娶了妻子邹氏。1846年,邹夫人为彭玉麟生下了儿子彭永钊。但这个邹夫人跟婆婆性格不对付,婆媳之间矛盾日益严重,大孝子彭玉麟对邹氏夫人非常不满,之后与她分居形同陌路。
王竹宾薄命佳人,为情所困郁郁寡欢,嫁过去仅三年多就因难产而去世。彭玉麟悲痛欲绝,哭吟:“一生知己是梅花,魂梦相依萼绿华。”此后他称呼小姨为“梅姑”,立誓要在有生之年画十万朵梅花来怀念梅姑。
初闻“梅姑”之名,众人皆感费解。后来才恍然大悟,原来彭玉麟人称“雪帅”,雪与梅的交融,宛如一幅凄美的画卷。此刻,彭玉麟的《梅花百韵》跃然纸上:“平生最薄封侯愿,愿与梅花过一生。唯有玉人心似铁,始终不负岁寒盟。”
往事已矣,说好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却先放开了她的手。自己为了不伤母亲的心,辜负那段纯美的爱情。他悔恨自己当初没有再勇敢一些,打破世俗坚持与自己钟情的梅姑在一起。梅花始终没有辜负“岁寒盟”,年年在严冬寒雪中盛放,彭玉麟看着梅姑坟冢前盛开的梅花,含泪挥毫,画下万朵墨梅,倾诉着他对梅姑的思念与海誓山盟。
梅姑去世后,他几乎每日都会去坟前祭拜。据说曾国藩找到他的时候,他都正在梅姑的坟前哀思。
梅姑去世对彭玉麟打击是巨大的,他化悲痛为力量,全身心投入剿灭太平军的战场,成为了湘军水师统帅。虽然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但内心的痛苦与哀愁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无论军务、政务多繁忙,他一闲下来就会画梅花,这一画,就是整整四十年。直到他74岁临终前,仍强撑着病体,一丝不苟地画着梅花,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颓然一醉狂无赖,乱写梅花十万枝”。
从他和邹氏分居后的四十多年来一直寡居,断绝了男女之欢,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他妻子的邹氏过世后,他也终生未再娶妻,孤独终老。
平定太平天国后,彭玉麟将梅姑的墓迁到了西湖旁,又在墓的旁边盖起了简单的草楼,种上了上百株梅花。每当大雪纷飞时,梅花迎风绽放,雪帅站在梅林里沉默不语,想起初见的那一年,她在梅林中莞尔一笑,惊鸿一瞥,刹那永恒。
是谁长叹,相思病,恨无药。五味横陈,其中滋味堪嚼。何事经年,只为她、尝尽哀和乐。拟结良缘,奈情深缘薄。
夜来清冷,想窗外,又是雪花落。眷念丝丝,绕成秋千长索。梅开无声,枝漫檐角。暗香疏影,以画寄余生。
彭玉麟执着画梅,不仅为了缅怀梅姑,更是他内心志向与命运的生动写照。在凛冽的冬日,百花凋零,独有梅花傲立雪中,凌霜绽放,其超凡脱俗之姿,彰显着坚韧不拔的品性与不屈不挠的精神,梅花之品质,与彭玉麟之品性极其相似,以花喻人,恰如其分。
而钱文上的两句话老万以为唯彭玉麟最能担当得起,德普三江,泽流四海,这正是他高贵无私品质的写照。他勇猛顽强,舍生忘死,不为权位,不为钱财,只为天下太平、百姓安宁。
再观这枚花泉,钱文上的颂词极为罕见,不同于常见的:金玉满堂、长命富贵、一品当朝、五子登科、福寿双全、指日高升、吉祥如意……等吉语,各个炉局都有铸造。而这德普三江、泽流四海这两句颂词只在这一品浙炉花泉上出现过,可谓别出心裁、独具一格,更显珍贵独特。
此品包浆醇厚,色感发禄,透露出沧桑与历史的厚重。此钱直径硕大,达到60毫米,钱体敦厚,重达50余克,上手盘玩既能感受钱体带来的冲击力,又能陶冶情操、净化心灵,追忆往昔峥嵘岁月。
钱文为双面楷书,神采飞扬,身姿展而不夸,笔意流水行云。既具有天然的姿态之美,又蕴含着深厚的内涵,令人心驰神往。虽铸于铜钱之上,仍能深切地感受到铸币工匠浑厚的书法底蕴,书法里融入了儒家的坚毅,果敢和进取,也蕴含了老庄的虚淡,散远而沉静,悠然而闲适,以一种不求丰富变化,在运笔中省去尘世浮华,以求空远的意味。尤其是“海”字的三点水,犹如天降甘霖,倾泻而下,灵动飘逸,彰显出上善若水任方圆的超然意境。
此套花铸造工艺精湛,铜质精良,应为清代早期所铸,一套四枚,每一枚都堪称经典之作。除这枚“德普三江,泽流四海”外,另外三枚分别为“四海升平、万方乐利”,“吉人天相、富贵寿考”,“桂子兰孙、 独占鳌头”。这套祝颂钱辞藻华丽,气吞山河,寓意深远,韵味悠长。四枚花钱上的祝辞交相辉映、相得益彰,如花开并蒂,美不胜收。
文章末尾,再次盘玩这枚浙炉大钱,观赏其书法、品味其字意,沉浸在美妙之中。缓慢翻转间,观云卷云舒;摩挲古泉之际,感悟古意,抚慰庸碌人生;放下执念,看云淡风轻。
霸泉老万
2024.4.7
此浙炉套花总共四枚,一并发图供诸位泉友欣赏:
余之旧藏“德普三江、泽流四海”↑
余之旧藏“富贵寿考、吉人天相”↑
余之旧藏“万方乐利、四海升平”↑
“桂子兰孙、独占鳌头”图片来源于网络,诚挚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