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在朋友处看到一枚“续铢”钱,有幸上手观之,令人不胜唏嘘。
“续铢”钱流传极罕,殊足珍贵。民国先贤戴葆庭先生早年在故乡绍兴获得了一枚“续铢”古钱,该钱戴氏断定为东汉初期所铸之币,十分稀有珍贵,他本人喜爱有加,作为自藏之物,并特将爱子戴志强取“续斋”为号,其寓意明显,冀望戴志强日后能继承其终身追求的钱币事业。对于“续铢”钱的由来史书无明确记载,无从查考。“续铢”钱模仿五铢而来,观其文字、形制又非隋唐以后之物,故断代应为西汉至隋末。华光谱先生的《中国古钱大集》里记为六朝厌胜品类;《华夏古泉价格图录》里标为南朝。据统计,2007年至今各拍卖公司或者网站有过拍卖记录的不过五、六枚,版别略有不同。
“续铢”的续字或来自“续命”一词。在古代,“续命”一词起源于屈原故事。古人为纪念屈原过端午节,通常以五色丝及栋叶作粽,其后又发展到以五色丝缠臂。东汉应劭《风俗通》载:“五月五日以五彩丝系臂者,辟寇及兵,令人不病瘟”。又曰:“亦因屈原,一名长命缕,一名续命缕,一名辟兵缕”。明人余有丁《帝京五日歌》:“系出五丝命可续”,指的就是这种习俗。因此,“续铢”的全称很有可能就是“续命五铢”。且观其形制,与北齐“常平五铢”较为相似,背郭相似度最高,所以,应该是北齐时期的产物。且“续”字笔划极多,钱文笔画较为清晰,其轮郭肉好皆中规中距,应出于官铸。“续铢”的来历或许是北齐后主高纬为宠妃冯小怜所做,且听我戏说一二。
要说这冯小怜,美貌不输“四大美女”,但没她们出名;骂名不如“妲己、褒姒”,但绝对算得上顶级的红颜祸水,成语“玉体横陈”就是出自于她。就连“唐代三李”之一李商隐知道她的故事后,还写过《北齐二首》的咏史诗:
其一
一笑相倾国便亡,何劳荆棘始堪伤。
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
其二
巧笑知堪敌万几,倾城最在著戎衣。
晋阳已陷休回顾,更请君王猎一围。
另外“唐代三李”之一的李贺,也写过一首名为《冯小怜》的诗:
湾头见小怜,请上琵琶弦。破得春风恨,今朝直几钱。
裙垂竹叶带,鬓湿杏花烟。玉冷红丝重,齐宫妾驾鞭。
话说这冯小怜,原本是北齐后主高纬皇后穆邪利的侍女。穆邪利失宠后,便在五月五日把冯小怜进献给高纬,并且给冯小怜起了个“续命”的名字,高纬封冯小怜为淑妃。《北史·冯淑妃传》:冯淑妃名小怜,大穆后从婢也。穆后爱衰,以五月五日进之,号曰“续命”。据野史记载,冯小怜是一个天生的尤物,肌肤吹弹可破,吐气如兰。身体在冬天软如一团棉花,暖似一团烈火;而夏天则润滑如玉,凉若冰块。高纬完全离不开她,就连在上朝时也是抱在怀里。《北史·冯淑妃传》:后主惑之,坐则同席,出则并马,愿得生死一处。公元576年,死敌北周攻打到了晋州,前有将士们的浴血奋战,而高纬正带着冯小怜打猎,即使战事惨烈告急,冯小怜撒娇一句“再玩一会”,高纬居然不忍扫兴而“从其言”,重镇平阳落得个城破的下场。《北史·冯淑妃传》:周师之取平阳,帝猎于三堆,晋州亟告急。帝将还,淑妃请更杀一围,帝从其言。同年(公元576年)十一月,高纬率军抵达晋州时,城池已被北周军队占领。于是高纬令士兵挖地道向城里发起攻击,城墙倒下十几步宽,将士们正准备趁势而入。高纬传令暂时停下,让人召冯小怜一起观看攻城大战。可是,冯小怜正在梳妆打扮,没能马上赶来。北周军便用许多木头把缺口堵塞严密,因此城未能攻下。《北史·冯淑妃传》:及帝至晋州,城已欲没矣。作地道攻之,城陷十余步,将士乘势欲入。帝敕且止,召淑妃共观之。淑妃妆点,不获时至。周人以木拒塞,城遂不下。公元577年,北齐亡国,高纬、幼主高恒、皇太后、皇后等全被俘虏,被押送到北周武帝宇文邕面前,面对多年的老对头,宇文邕就问高纬还有什么要求?结果高纬就提了一个要求,请把我的淑妃还给我。《北史·冯淑妃传》:后主至长安,请周武帝乞淑妃,帝曰:“朕视天下如脱屣,一老妪岂与公惜也!”仍以赐之。
由上可见,高纬对冯小怜的宠爱程度。而高纬铸造“续命五铢”自然是为了讨好“续命”冯小怜了。当然,毕竟赤裸裸的命名“续命五铢”自然有损皇帝大人威严,太不成体统,所以就把“续命五铢”简写成“续铢”了。话又说回来,冯小怜之所号“续命”是因为她是被大穆后五月五日这一天进奉给高纬的,而这一天为端午节,也叫天中节。在这一天按阴阳五行的观念,“五月五日”是“火月火日”,午亦代表火,“五月五日午时”即为“火月火日火时”。火克金,“五月五日午时”自然是熔炼金属的良辰吉日。古人相信,在一年之中阳气最盛的时候铸造金属器物,可将天地间的至阳至刚之气融入所铸器物,使之产生克制邪魔鬼祟的神奇力量。比如铜镜和厌胜钱中就有一些带有“五月五日午时”或者“五月五日”铭文的。
因此,高纬在五月五日纪念冯小怜进奉之日,铸造一些“续铢”,既讨好了美人,博其一笑,又有铸造吉金辟邪讨吉利的意思,两全其美!
以上都是戏说,权当讲故事,大家不必较真。从朋友处看到的这枚,据说早先出自河南某地,从一批货泉、五铢中挑出,但是具体情况不得而知,如果当时留存一些其他钱币实物,对续铢断代会有一定帮助。从2007年至今有拍卖记录的五六枚续铢图片看,形制、文字都有不同,大胆猜测一下,续铢汉代铸造过,南北朝也铸造过,并非一朝之物。
参考文章:
【1】日乾:《“续铢”管见》,上海博物馆集刊1982年。
【2】kensir117:《也谈"续铢"铸造年代》,古泉园地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