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余年磨一剑,拨开谜雾始见仙,紫豹狸猫伴(石)兰杜(蘅),《山鬼》现身到面前。
此钱b25.4mm,t1.6mm,重3.9 g,灰青色锈入骨自然,材质(白银或白铜)待验。也是我上世纪(1992年)从60余斤(近8000枚)的唐宋古钱中挑出来的唯一一品钱币。那时伪品甚少,此钱真品无疑。正面开元通宝,开字的左门上有一圆溜溜小点,像极当今防盗门上的猫眼。背面上仰月,偏右上角有一图纹,经几十年有心研读,发现是蜚声海内外,寻找几千年不得的《山鬼》图,清晰可辨。我并非在此哗众取宠,请看藏品,听我慢慢道来。
入手此钱时,由于无任何泉谱著录,我也曾把背图当流铜看待。经过几十年的揣摩,或查找资料,阅读文史,综合各方面所得,终于发现她竟是一幅在我国文史界、美术界争议了几千年的《山鬼》图纹。
提到《山鬼》,大家会说钱币中只有八卦山鬼,未听说过有这样的《山鬼》钱。可能又会有人据此普遍看法说我是在误导大家,骂我是“国宝帮”了。而我们平常所说的八卦山鬼钱,早有识家辨析出《山鬼》二字其实是《杀鬼》二字,“鬼”上为“杀”的意符,原意是“鬼”头上置三枚雷丸,丸生火焰。取意雷击鬼,生火而杀之意,非是“山”的象形字。而《山鬼》的第一次真正出现,则是在战国时期楚国政治家、诗人屈原的作品《九歌》里,(约公元前340—公元前278年)距今已2300年。
《山鬼》为祭祀山神的颂歌,其开头四句即“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回头再细看藏品背面,底子干净平整,上仰月和铺满兰花、辛夷、芬芳四溢的桂枝(点击放大图片即可见)。穿右边一俊俏美丽男童,过钱缘的头上还扎着一对萌萌哒的汉钟离式鹿角发髻,(唐代画像女童扎马尾辫)正喜滋滋飘行而来。身后赤豹睁着环眼,微张大口,行进中后半身还隐入在花丛。一只五彩花猫,小巧玲珑憨态可掬,跑前跑后,时隐时现,不紧不慢地跟随着。且赤豹与花猫的胡须都显得十分清晰。屈原笔下《山鬼》的那种飘渺神奇之感,已栩栩如生的寄托在这小小钱币之上。
这枚《山鬼》花钱的发现具有以下意义:
一是把《山鬼》传世图像向前推进了700余年,使推测变成事实。
据史载我国最早画《九歌》图的是宋代李公麟(1049 1106字伯时)。而明詹景凤在《玄览编》卷四记云:“李伯时《九歌》,……予细看亦非公麟真迹,以无韵与风骨也。其中器具衣饰亦古,必古有此图而公麟仿之,而后人又摹之。”这就是说李公麟所绘《山鬼》图,线条力度和构图趋于成熟,對比隋唐时期流传下来的山水画,李公麟之前应该已有《山鬼》图存世,只是至今仍未有文献和传世图像的发现,这仅仅是一种推测,还缺乏证据的支持。且李公麟所绘《山鬼》图现藏于英国博物馆。而我们国内能见到的最早的《山鬼》图是元代画家张渥(生年不详,卒于1356年)的传世作品《九歌图》,现藏于上海博物馆。这枚开元通宝是唐高祖武德四年(公元621年)开铸的,有明确的記年。这就把《山鬼》传世图像的存在向前推进了700余年,并有了确切的证据。
二是对《山鬼》性别的确认提供了参考。
屈原写的《山鬼》究竟是女神还是男神,直至今日都存在争议。宋元以前的楚辞家多根据《国语》《左传》所说,而视之为男性山怪,但无传世图像支撑。从据传为宋代李公麟的所作的《九歌图》中山鬼形象来看,利用白描的手法,《山鬼》被描绘成一个女神的形象,带有一种古典仕女图的韵味(真迹难考)。便成了后代诸多画家竞相模仿和崇拜的存在了。元代以来的作品,这更是原汁原味地传承了这样的一种审美格调。直到清人顾成天在《九歌解》中首倡《山鬼》为“巫山神女”之说,又经游国恩、郭沫若的阐发,《山鬼》当为女鬼或女神的意见,遂被广泛接受。如今,《山鬼》花钱的发现,人物头上的鹿角发髻(唐代画像女童扎马尾辫)纹饰,证实了宋元以前的《山鬼》为男性之说是极为可信的。
三是图文关系有利于我们解读《山鬼》,传承创新。
梳理对《山鬼》解读的观点,古往今来大致有三个:认为《山鬼》是男性,是屈原自喻,《山鬼》一篇宣泄的是屈原和楚怀王之间的感情,抒发怀才不遇忧国忧民的爱国激情。另一种把《山鬼》视为女性,是女巫把自己装扮成《山鬼》模样,入山迎接神灵而不遇的情状,来表现世人虔诚迎神以求福佑的思恋之情。还有一种也是把《山鬼》理解为女性(或是山峡女神),提出《山鬼》表现的是“人神恋爱”,以《山鬼》与“公子”的失恋来解说此诗。现在,能从钱币上确定了《山鬼》是男性,将更有利于我们阅读和理解《山鬼》诗文的政治性或文化娱乐性。
四是对绘画《山鬼》图返璞归真具有标准作用。
宋元以前的楚辞家多据《国语》《左传》所说,而视之为男性《山鬼》,惜无传世图像支持。但宋元明时期的画家,却依诗中的描摹,凭个人主观理解将《山鬼》性别由男性转为女性,绘作成窈窕动人的女神。今人所创作的众多《山鬼图》几乎与传统割绝,创作出一系列的以裸露形象示人的“女山鬼”,动辄上千万的作品实际上脱离了屈原作《山鬼》的精神和意境。这在诗文的内涵上是大打了折扣,让人大跌眼镜。《山鬼》花钱的发现,就为今后绘画《山鬼》图提供了一个明确的实物标准。
这枚钱并非孤品,园地里曾见过几枚,或是模糊,或是缺损。泉友有叫蝌蚪的,也有叫结云的,等等。余认为实际上应该就是这种钱。
个人之见,欢迎斧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