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欢在园地的论坛上阅读,除了丰富自己的古钱币知识,也感同身受着那些不同古币爱好者的喜怒哀乐,对于我来说,与其说喜欢古币,倒不如说更喜欢与古币有关的人情故事。
前一阵子,利用周末又去了一趟古玩市场,不为别的,就为那熟悉的一幕幕,重温当年在那些文玩市场的懵懵懂懂。也巧,迎面就遇见了多年的老熟人“小半”——一个十足的铲地皮高手,只是他不在以前熟悉的摊位上,而是骑着电动车慢慢穿过嘈杂的人群。
你的摊位呢?还是搞了店铺?
小半有些尴尬,拍拍脑袋说,挣小钱没意思,我、我早就不干了。搞了一个大桶水门头,有空照顾一下我的生意。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看着他电动车上送水的电话,突然有了一种落寞。
小半走上铲地皮之路,说实话源于一次意外。
上世纪就是九十年代初,小半的村子里去了一个收老物件的人,带着一个墨镜,在拖拉机上大喊着什么高价回收老物件。小半的父亲那时候要买一头牛,缺钱,也就让那人到他家去一趟。在院子里,小半家堂屋里的一把太师椅就摆了出来。小半和我就在院子里,想知道不知道那个人收不收。
那把太师椅实在有点寒酸,黑黢黢的,还带着他家放油罐子的一些污渍,小半的父亲在一边擦拭,埋怨他老婆不提前收拾一下。太师椅的旁边还放着一个铜壶。戴墨镜的人似乎挺看好铜壶的,但是最多也只给30块钱,为了卖多点,搭上那把黑乎乎的太师椅,一共给了40块钱。小半的父亲很高兴,戴墨镜的人也很高兴,抬上拖拉机就走了。临到村口时,告诉看热闹的人说,这是个有宝贝的村,他收的那把太师椅,是檀木的!
这消息让小半和他父亲差点吐血,谁都知道檀木该有多贵,要是知道的话,甭说一头牛了,一头大象也给你买下来。
这让小半耿耿于怀了一生,初中上完,小半就进了工厂,我继续上学去了。后来因为我也喜欢古钱币,大学刚毕业,我们又凑在一起时,得知他已经开始铲地皮去了。日子似乎很不错,他至少买上了三轮车,叼着好烟,手里拿着淘来的美国火机。
有一次这小子开了三轮车,硬拉着我去,本身我要的也是体验,就跟着看看热闹,结果去了一次也就再也不陪他去了。
小半似乎很愿意收大头,进村第一句话就是高价收银元,可绝大多数时候,人家都是拿出来的铜币。等真有人拿出银元,不管人家出什么价,他一口答应,然后放到自己的布袋里,但是一会儿就会以总价不妥或者其他铜钱价格过高为由,就再从布袋里拿出银元,还给对方。回来的路上,我还不停地抱怨他为什么银元一个不要。小半神秘一笑说,都在布袋里了。
我当时很不解,后来问了另一个铲地皮的老古,老古说,八成是狸猫换太子,掉包了。
当然,无凭无据,我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再也不愿意跟他下乡了,免得出什么事,被当做同伙。
铲地皮总有出货的时候,小半有时候就在古玩街上摆摊儿,有时候非让我去看看,去看就看看,只是我去了之后,就不让我走,还要让我在有顾客的时候,跟人家竞争,这不就是一个托儿吗?我有些厌恶,他就让我在一旁当看客,说能起到吸引其他人的作用,我去了几次,但是站不了几分钟,也就厌烦了起来。
有一次,小半途径一处建筑工地,附近有一个农民工在地上摆弄几个土疙瘩。小半眼尖,立刻围过去说是不是有好东西。人家农民工就那手慢慢抹开泥层,刚抹出一个头来,小半判断是银元,但没有任何情感流露,就说要买下来。农民工估计大体也能判断是大头,但是小半说,这一带卖假货的多了去了,谁知道是不是高仿。在那一刻,小半俨然成了一个啥也不懂的普通人。一番讨价还价,小半花了200元,买下来10枚大头。
那是二零零五年左右的时光,后来小半打电话给我说,大赚一笔啊!
后来相同地点,小半遭遇了滑铁卢。
那一次小半又从附近走,毕竟是让他幸福的一个地方,巧的是再次遇见了两个农民工在地上摆弄一个泥巴糊的罐子。小半后来回忆说,当时就感觉天上掉馅饼。虽说当时也有高仿,但都是一些行内的人,这两个土头土脑的农民工,应该还不会那些歪门邪道。不过小半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激动,在一旁和另外一个陌生人看着他们舞弄。很快,一枚满身泥巴的大头晾在一旁,那个陌生人就拿起看了看,又用卫生纸擦了擦,很在行地说,包浆很好,压力感十足,边齿也很正,好货。
小半当时还比较清醒,也拿起来看了看,确实是真货。农民工接连又清理了两枚,小半都接过看了,感觉真是好货。就在这时,那个陌生人发话了:你俩也别忙活了,我看了,这罐子里估计也有个三四十枚吧,这样,多少东西,什么货色,我也不管了,一千块钱给我吧。
看到那俩农民工点头,小半心里一急道:一千五给我。
就这样,两人一直叫板,叫到了四千,陌生人终于撑不住了,小半就拿下了这个罐子。
小半在路上那叫一个兴奋,回到家中清理了泥巴,果然清一色的银元,只是问题来了,除了前面那几枚真货,后面的那些都白灿灿的——一堆拙劣的低仿!
我说找他去啊,这不假货了啊?
小半叹了一口气说,后来他就明白了,他们做好了一个套,第一次让他上钩,第二次,人家也没说是不是真货,怪就怪自己贪财心切了!
后来,小半又搞过几次工艺品摆在摊上,我和老古都劝过他,可他不听,后来就有人为此纠缠过,闹得没了脸面,再后来,他借了我们一圈朋友的钱,一直没有还,我就和他联系少了。
反倒是老古,一个木讷之人,反而做得风生水起,容我以后再讲。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小半到底是为了什么铲地皮,又为了什么放弃了铲地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