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与古钱币结缘三十多年,但对古钱币的认知,我只算一个门外汉,甚至连业余都不算,有时候我会拿起一枚古钱币,愣愣的,看个半天,脑海中全是与之有关的故事,有幸福,有失落,甚至还有若干的遗憾。
最初,钱币给了我视觉冲击的是我上四年级的一天。
那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吧,正在校园玩丢沙包的我们,突然看见低矮的学校墙头上爬上了村里的“大根”,他告诉了大家一个惊天消息。大根家里穷,他就经常在家里帮着干活儿,种地,放牛,于是他早早踏入了成人的世界,也就有了我们所不知道的见闻。
他说,村子东边的场地里,挖出了一大堆铜钱!
听完这个消息,我们根本不辨真假,收了沙包直奔场地而去。场地距离我们不远,十分钟的步行路程。等我赶到那里,我又听到了当时的具体场景描述:一辆小型推土机,在推平场地的过程中,就听一声闷响,然后大大小小的铜钱,远看就像一片榆钱一样,散落了一地。当时就有一群人,奔上前去抢夺。有的铲了一铁锹,有的捧了一捧,有的装了一簸箕……
我目瞪口呆。
早在前一阵子,我就在附近捡到一支铜簪子的,我父亲就觉得很奇怪,那时我去打兔子食,无意中在土里捡到的,父亲很快作了判断说,那附近应该有东西,但是很快他就做农活去了。
在一阵惆怅和羡慕里,我就在那翻开的新鲜的土壤里,仔细地寻找,好一阵子后,天可怜见,我真的捡到了一枚铜钱,具体是什么我忘记了,应该是一枚清朝的小平钱了,上面布满了灰色,虽然粘了泥巴,但是字迹很清晰,用现在的话说,子口很深。我很不高兴,我觉得应该会捡到一堆的,看看时间不早了,就拿了那枚铜钱往回走了。半路上,我遇到了村里的老私塾先生,按辈分我叫他王大爷,其实他应该是爷爷辈的人。他平时舞文弄墨,收藏了一些字画。他一眼就看见了我手中地那枚铜钱,立刻两眼放光,就让我给他看看。
一枚铜钱,看就看吧。他接手之后,放在掌心里,轻轻用食指擦了擦钱面,然后点了点头,嘴了嘟囔了几句,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问,这枚铜钱能不能给他,当然了,不会让我吃亏,给我去买两块钱的糖,或者五个方格本。我一听乐坏了,一毛钱五块糖,这得多少糖,当下就答应了,于是在吃糖的乐滋滋的情绪里,看他拿走了那枚铜钱。
回到学校,一个身边的低我两年级的跟屁虫问我,捡到铜钱了吗?
我说捡到一个,送人了,太少了没意思。
那小子跟我神神秘秘地说,等我送你一个?
你有啊?我觉得挺惊讶。这小子家以前在村里成分不好,据说是成分是地主,他的外号还是地主羔子。虽然我们那个时候早已经没有了成分划分了,但是还是有孩子欺负他,上次一个外村的孩子欺负他,我看他被打得可怜,让我一脚踹翻了,从此这小子跟定我了。
这小子看我不信,第二天,给我带来两枚大硬币,一枚带着禾苗的暗红色大铜板;另一枚是一个光头像的,一面还写着壹元。我拍了拍那小子说,好家伙,还真有呢。
那小子也不含糊:有呢,我家还有一大罐子呢!你要的话我再给你拿,他们打我,也问我要大头,我有时候受不了了,就给他们拿一个的。
我心里一酸,赶紧说,哥就要这两个了,其他不要了,谁再打你,你跟我说,看我不揍扁他。
我这才知道,这就是大头。只是以后来那个铜板找不到了,大头一直带在身边。有一次,我哥趁我睡着了,为了报复我的无理取闹,用钉子在大头上凿了一个眼,而且还用锥子扎了几个小眼,等我醒来气得我半死,却也无可奈何。
这一枚大头,从此与我形影不离,让我对历史变得格外喜欢。通过历史课本我才知道,其实中国历史上曾经发行了无数种钱币,像书上的秦半两、汉五铢,两千年的钱币了,竟然让我觉得熟悉而又神秘。于我的历史就学得不错,在高中三年,到了高三凭借单科成绩,成为历史课代表,我想当初那枚钱币可谓是功不可没了。
其实,初中时候,我搬家了。我的一个铁哥们知道后,偷偷塞给我一个大硬皮本,我俩都眼睛红红的,彼此不舍得离开,我一急之下,掏出了那枚大头塞给他,然后转身走了。
两年后,我们初三毕业的暑假里,我收到了铁哥们的一个信封,打开一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纸包,居然是那枚大头,我的泪不觉又流了下来……
在园地的日子里,我一直默默读着其他人的故事,内心其实涌动不已,我也要慢慢写下,因为那都是不可磨灭的一段人生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