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版别研究的意义 同一钱文,因不同书体,不同笔迹,不同笔画,以及文字的不同位置...而形成的版别,区分出来,是不是有意义?有什么意义?----------- 这个问题是版别研究的根基。 如果:古人是随意做出不同的母钱,再随意铸造出来这些不同母钱的子钱;也就是说,这些版别的不同,在历史上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也没有实际的作用,那我们今天再把它们区分出来就完全是在做无用功。 事实是不是这样呢?
在这里,我要先提出一个叫“信息”的概念来阐述我的观点。 唐朝开元钱以后,古钱能带给我们的“信息”有很多。首先是正面钱文,通常是年号、国号或吉语;其次是背文,通常有钱监名、钱局名、地名、记值、记重、纪年、纪事、星月纹记号等等。 以上两类是大家都容易理解的信息,之前的古钱学者,主要的精力也就放在了通过这些信息,加上史料的佐证,来对大纲钱断代和铸造背景的研究。而对于我们,站在前辈们的肩上,也就能对很多古钱粗略地说出个所以然来: 例如 “开元通宝” 背 “洛”,是唐朝武宗会昌年间毁佛铸钱时,由洛阳所铸造; 例如 “洪武通宝” 背 “北平/十”,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洪武年间,北平铸造,当十文小平行用的大钱; 例如 “乾隆通宝” 背满文 “宝浙”,是清朝乾隆皇帝时期,由浙江省局所铸造......
我们在收集古钱的同时,自然希望了解关于这个古钱更多的信息。但是,不同的古钱,所带的钱文信息是有多有少的。刚才所举的几个例子,信息不算多,也不算少;而信息相对丰富的特例,有南宋朝的部分铁钱: 例如 “庆元通宝 背 汉三”,它准确无误地告诉了我们:它铸造于南宋/宁宗/庆元/三年(时间)的汉阳监(地点)。
可是像部分南宋铁钱这样,信息丰富到具体某年某地的现象,毕竟是特例;而前面几个例子,信息至少也是告诉我们是某段时期(年号)某地;但是,还有更多的古钱是没有背文信息的,它们只能通过面文信息来告诉我们,它们是某朝的某段时期(年号)所铸造的而已。 那么,某朝某段时期(年号)内,具体到不同的年份,不同的钱监,会不会都是统一铸造同一版本的钱币呢? 答案是不一定的。 如果统治区域不大,钱监不多,钱币铸造量不大的情况下,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例如辽早期的 神册,会同,天显,天禄,保宁,应历,景福;金早期的 天眷;伪齐的 阜昌;西夏早期的几个年号钱.....等等。基本上都是固定版,即在这些年号内,统治区域内铸造发行的钱币都是同一个版本。 但是随着统治区域的扩大,钱监的增加,铸造量的上升,同一年号的不同版本开始出现,辽中期统和,重熙的版开始增多;西夏后期乾佑的版别也非常丰富;金正隆开始出现一些特征明显的版本,大定版也更加丰富,甚至几种固定版开始出现“申”,“酉”等纪年信息。 而像北宋朝这样统治区域广大,钱监众多,铸造量如此巨大的背景下,在古代落后的通讯条件下,要做到全国统一铸造是有一定难度的。当然,统一铸造也会带来钱币质量下降的弊端,这点后面详谈。所以最后我们根据留存下来的海量北宋钱币实物发现,某段时期(年号)内铸造的同一钱文并非都是一模一样(即同文不同版)。 还是回到刚才关于“信息”的讨论上来。 综上所述,通过我们容易理解的、古钱上的文字信息,我们遇到的古钱(此处讨论仅限唐以后)有以下几种情况: 1 (特例南宋部分铁钱)信息已经足够于确定 某朝/某年号/某年/某地 铸造。 2 信息能确定 某朝/某年号/某地 铸造; 3 信息仅能确定 某朝/某年号 铸造。 接下来我们发现,某朝某年号内,全国并非都是统一铸造钱币的,那么钱文信息有限的古钱,如何将 某年 或者 某地 的资料也补上呢?除了古钱上的文字信息,是不是还有其他隐藏的信息我们没有发现?而这些隐藏的信息是由什么来体现呢? 德国学者布纳威博士针对这个问题,在清朝制钱这个领域内的解答进行了富有成效的探索,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清朝距离现在时间较短,有一些珍贵的档案资料留存了下来。而清朝制钱,本身钱文已经带有了
某朝/某年号/某地 这三块信息。布纳威 博士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方面收集所能见到的档案资料,另一方面也在大量地挑选并收集钱币实物,综合研究,相互佐证,最后发现:同一钱局的不同炉在不同的年份内,铸造的制钱,钱文一样,但书体不一样;或者书体一样则另加炉别记号。而出现这样的情况的目的,则是便于上级管理部门检查制钱质量,并以此作为考核相应的钱局官员的依据。虽然,资料中记载的这一官方理想化的措施,并没有完完全全地严格执行下去,但大量实物却证明了这个措施是的确存在的。 那么,反过来,同一钱文的清朝制钱,它们不同的书体理论上则对应着同一钱局不同炉的不同年份! 这不就是我们正在苦苦寻找的隐藏信息么?! 于是,在清钱这一领域,同文不同书体,即“版别”,正是我们寻找的隐藏信息中的一个,它给我们补充了 某年 甚至 某炉 的资料。这样,一枚清朝制钱,理论上,它本身通过钱文和版别,就可以完整地体现出它的 朝代、年号、铸造年份、铸造钱局、铸造炉厂。 当然,尽管铸造年份和铸造炉厂的信息我们可以通过“版别”来知道,但是如何和历史上的具体某年,具体某炉要一一对应起来,现在却因为资料的有限性,成为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是不是说这些由“版别”提供的隐藏信息就是无用无意义的呢?不是!只能说我们现在还没有能力去翻译这个信息,却不能否定这些信息的存在! 还是回到“信息”这个主题上来。 既然清钱的 某朝/某年号/某年/某地/某炉 等信息,可以通过钱文和版别来体现(尽管具体某年/某炉不一定能一一确定,但至少理论上是存在这种对应关系的),那往前的明钱,元钱,宋钱呢?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情况? 清朝,虽然档案缺乏,但至少还有,而清朝之前的各朝,铸钱的钱局档案基本上都已失散湮灭;而且清钱除了早期的天命、天聪、顺治有部分素背钱外,绝大多数都在背文里,确定了局名。所以,相对于清朝以前的古钱,清钱研究还是要相对容易一些。 明朝,大部分钱币都只有 某朝/某年号 的信息;早期大中洪武增加了 某地/记值 信息;后期万历、天启、崇祯 增加了 记地 或其他未解释的钱文信息(天?正?行?四手?....(什么含义?)甲乙丙丁....(纪年?))。那我们如何才能将已知的钱文信息完全解读,然后将版别信息一一对应起来呢?因为我对明钱研究不深,在这里不敢妄谈...... 元明交际,不少义军也在铸造发现货币,不过这里也符合我之前提到的观点:在统治区域不大,钱监不多,钱币铸造量不大的情况下,基本都是铸造同一种钱文的同一种书体。实际上,我认为严格按“版别”来区分的话,龙凤、徐天启、大义、天定、天佑的各种同书体折值钱都只有一种到两三种固定版,基本没有同类小异的现象。(即时有可能发现新版,也应该是变化特别明显的大类版) 元朝,早期少量铸造有象征意义的钱币,除大朝通宝外,应该未能大范围流通;接下来又有很长一段时间停用铜钱;到后期至元、至大、至正,铸钱才开始有所恢复。元朝钱文信息:至正相对丰富,有 记地、记值、记年等情况,但基本都是固定版;其他的钱文信息则非常有限。版别信息:至大通宝,全国各地都有铸造,铸行时间长,所以比较复杂;其他相对较少,估计是因为钱监不多,铸量不大。 再往前看南宋朝,则非常有意思,因为它上承北宋,下接元明,是钱币史上一个重要的转折过渡时期。而后面将要讲到,这个转折的时间坐标则是淳熙七年。 南宋朝的钱币,主要有铜铁两种,这里先谈铜钱。
淳熙七年以前的建炎、绍兴、乾道、隆兴、淳熙铜钱,基本都是素背,只有少量记地(泉、川)、记?(正)、记号(月/星月)、记值(绍兴一和四/争议)。这些素背铜钱的版别,变化虽然不少,但和北宋相比,已减少大半,和历史上对应,则是宋朝丢掉了淮河以北以及陕西等大片领土,随之也失去了在这些领土上设立的钱监。因此,这段时间,南宋钱币的铸行体系,应和北宋一脉相承,只是因钱监的减少而造成了版别的减少。
淳熙七年以后,为防止民间私铸,官方在铜钱的背后加上了 记年 信息。这一大变革的意义,我无法形容,但它的的确确提供了解读版别的又一个契机。 变革之后,铜钱版别骤然减少。淳熙七至十六,每一年铜钱的版别变化,折二公认的基本只有两种,标准版和“顺点版”,小平只有标准版一套;绍熙“元”折二,标准版和“顺点版”;再往后的小平折二铜钱,基本都只有一种固定版,偶尔才有一到两种其他版别。 那么,版别,为什么变革之后就一下子消失了??? 但是,有心的泉友会注意到,虽然具体到某年号某一年的铜钱,基本都是一个版,但如果把这个年号不同年份的钱排在一起比较一下,就会发现,它们的面文不仅不同,而且没有重复!也就是说,如果去掉背后的 记年 信息,那么这些不同的面文不就是“素背”钱的版别么? 所以,版别并没有消失!只是它所体现的一种隐藏信息---铸造年份,已经通过额外的显性的纪年信息所体现了!
然后再看看南宋铁钱。 还是以钱文信息最丰富的部分两淮铁钱来研究。熟悉它们的泉友会发现,这些钱文信息丰富到具体某年某监的铁钱,面文基本都是固定的,即不存在版别的信息。但是把这些固定的面文排在一起比较,又会发现,不同监的面文,风格差异明显;而同一个监的面文,是一脉相承的,按北宋版别的标准,它们就是一个类;同时同一个钱监的不同年份,面文又有具体的变化,最后成为一种固定的形制。 同样,如果去掉所有的背文信息,这些不同的面文,同样可以组成丰富的“素背”版别! 这再一次证明了版别所带有的隐藏信息---地点/年份,是存在的!
综上所述,某朝/某年号/某年/某地/某炉 等信息,是可以通过钱文加版别来体现的。当钱文所带的信息量增多时,版别就减少,隐藏信息变成显性信息;当钱文所带的信息减少时,版别增多,显性信息变为隐藏信息。 而研究版别的意义,就在于补充古钱币 某朝/某年号/某年/某地/某炉 中缺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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