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场里的四季
2003年非典那年,服装厂的流水线停了工,工友们像退潮般各自散去。我蹲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门口,看蚂蚁爬过泡面碗的残渣,突然听见楼下阿婆喊:"小金,来帮阿婆挑把葱吧!"
从此我成了菜场的"编外人员"。凌晨四点跟着批发商卸货,能记住每颗白菜的脾气——霜打的甜,水泡的蔫。起初总被短秤,后来练就了掂量三下就能报出斤两的本事。最冷时手指裂开渗进萝卜泥里,疼得直抽气,却听见卖豆腐的大叔说:"丫头,这茧子是你和日子讨价还价的印章。"
雨季来临时,我学会了用稻草捆扎漏水的帆布棚。雨水混着汗水往下淌,却意外发现总有个戴红袖套的阿姨,默默把她的伞往我这边推。她儿子后来考上大学,非要我收下两条腊肉,说这是"知识分子的礼数"。
如今超市的生鲜区越开越亮堂,可老主顾们仍认我的三轮车。他们记得我怀孕时总把最嫩的菜心留给孕妇,记得非典那年我多送的那把蒜苗。原来生活从不需要惊天动地的救赎,它藏在沾着泥的秤砣里,藏在找回的五毛钱里,藏在每个被露水打湿的黎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