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会与团练

咸丰二年（1852年）太平天国永安建制，时任清大吏的孙锵鸣奏称办地方团练来增强武装力量，“广西难平之患，尚不在永安一处。其招募之广勇及各处壮勇，均不受节制。战不向前，处不安静，并有暗中通贼者，间于裁汰，遂肆劫掠，新到湖勇尤节节滋事”。咸丰帝然其奏请，从咸丰二年十一月到三年二月，他一口气任命了十个省共四十三位团练大臣，并刊刻嘉庆初年的《筑堡御贼疏》、《坚壁清野议》以及相关指导性文件，颁发各省；并谕令琦善、向荣、陈金绶等将不法各勇“严行查拿，就地正法，所过地方官均饬令一体严办。各属团练绅民，如遇此等凶徒，随地拿获格杀勿论”；“仍著向荣于所带募勇，加意防范，总宜陆续设法遣散为要，慎勿勉强羁縻，以贻后患”①。
清朝国家经制军队有八旗、绿营两个体系，他们是军政合一的统治阶层。八旗兵员极其有限，在清中叶开始腐朽，不堪征战重任。绿营军是汉军，由“兵”组成，“兵”之外，各营多有“勇”。“勇”是为充实绿营军兵力，从民籍中临时雇募而来的。“勇”，作为绿营兵的附庸，无独立编制，惟从绿营将弁指挥。其粮饷虽不如“兵”，但同“兵”一样由官方粮台供应。这些“勇”多为无业游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离开故土，随绿营军征调各处出战，除训练、纪律更不如“兵”外，已同“兵”没有两样。19世纪战乱之时，绿营军中的“勇”成了扰民、兵变的主力。绿营军隶属兵部，世代承袭。绿营军制度上存在着的严重弊病，养成了兵勇将漫无纪律、慵懒涣散、钻营猾巧、谋利敛财、贪生怕死的积习。19世纪中叶战乱中，太平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八旗子弟”被太平军一冲而垮；绿营兵勇皆不可用，清朝上层政权则不能不把目光集中到基层社会的武装—-团练上来。
团练，即“团勇”与“练勇”的简称，后为清代基层社会的武装。“团勇”是业余武装，各家出壮丁，守望相助。有警守卡，打仗助阵。“练勇”是专业武装，由基层社会组织招募“四方精锐”组成，或两百，或三四百，于城内设一总局，公择绅士主之，日事训练，有警调发，守卡打仗。按照团练自保的组织原则，清官方规定，团勇（或称团丁）源于保甲：“团总责之甲长，甲长责之牌长”，牌长责每户二丁抽一，“如一户二人，责其身体壮大、心性诚实者一人为壮丁”，不得以无用之人充数，亦不得雇佣游手无赖之人顶替。对于基层社会组织招募的专业武装练勇，则反复强调须杜绝市井不逞之徒的滥入，或从团勇拣出，或从本地有家有业之民中招募。同时规定，禁止各级官员擅自征调。在基层社会，“团勇”与“练勇”两者的性质往往融合在一起，俗称“团练”。
温州是孙锵鸣的老家。咸丰年间，温州一带在孙销鸣的带头下，地主豪绅纷纷成立团练组织。它是清政府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而批准建立的地主武装。与平阳一江之隔的瑞安，就有不少团练组织，俨然与金钱会对峙。
金钱会1858年（咸丰八年）9月成立时，当初还是一个秘密组织，势单力薄，不能公开进行反抗活动。为了避免清政府的迫害和打击，首领赵起等八位结拜异姓兄弟，在复杂的形势下，认识到要积蓄力量，先要隐蔽力量。借鉴当时瑞安办团练搞地主武装、得到清政府支持的经验，商议如何打出合法“团练”的旗号，使隐蔽的金钱会得到清政府的重视。他们一方面利用官府之间的矛盾，佯装金钱会为“官府”服务；另一方面去贿赂平阳县令翟惟本、温州知府黄维诰和营官，还把驻钱仓的清政府小军官李鸣邦也请来加入金钱会组织，这样就利用“团练”组织进行地下活动，宣传群众，进一步发动劳苦农民加入金钱会。
平阳北门有一恶霸地主叫郑殿英，此人善弄刀棒，也是恶讼，曾投靠赵起，为赵起所摈弃。郑殿英胞侄原在军营中任百总，因伪造假米票被捕入狱，郑殿英聚集门下从监狱劫之。平阳县令翟惟本捕之不得。赵起带领三千拳勇烧毁郑家房屋，立缚郑殿英侄子到案。县令翟惟本大喜。①1861年（咸丰十一年）3月，经温州道府批准，平阳县令翟惟本将赵起领导的金钱会改编为团练，由县衙发给执照。赵起竖旗于平阳城南，平阳县令翟惟本、平阳副将王显龙共祭旗。金钱会首领们欣喜若狂，这样金钱会可以借用团练旗号，明里是署道县衙批准而公开挂牌的团练组织，暗地里可以扩充金钱会组织进行活动，达到自己的目的。
于是，金钱会一方面在平阳县城设立多处团练机构，发展会员，扩大武装，作好攻打、推翻平阳、瑞安、温州反动政权和地方武装的准备；另一方面以团练名义派人进一步买通县衙、署道主要人物，麻痹当局，以便政治上能维持与其他团练之间的“平衡”。据历经金钱会过程后记录的绅士王体芳在《钱虏爰书》中称：“会首赵启（起）、朱秀三等托团练名，数至平邑，与衿士交通。嗣后贼势日张，公然设数局于城中，附者益众。”
金钱会以团练的名义在平阳及毗邻县的活动顺利，发展迅速。“武则官弁兵丁，文则胥吏差役僧尼多附之。”①
金钱会组织不断扩大，武装力量不断壮大，必然同地主阶级反动势力发生冲突。
当时瑞安有孙锵鸣、孙衣言兄弟俩，一个在广西做官，另一个由翰林出守安庆府。太平天国革命爆发后，他们佯装有病等原因回乡，办起团练。孙锵鸣打起“奉圣旨办团练”的旗子，以白布为记，每人分给一块，民间呼之为白布会。并规定凡入会者，不许入金钱会。
1861年（咸丰十一年）6月8日，孙锵鸣召集分布在浙南各地的地主豪绅，在瑞安东门隆山寺大摆筵席，商讨对抗金钱会的办法。他们设立了浙南的团练总局，决定在各乡各村分头扩充团练，对付金钱会。
有一次，孙锵鸣和浙南的地主豪绅们约有一百多人，到温州署道，告状平阳团练（金钱会）和县令翟惟本，一致要求官府镇压金钱会，署道高梁才匿署中不敢出，温州署道不吭声。
瑞安林垟恶霸地主陈安澜，在自己院子前竖起一面“白布会”旗子，“这是对金钱会的挑衅！”附近金钱会里的金子蓉、郭炳式等人，就在竖旗的当夜，把旗拔了。陈安澜和狗腿子们不敢阻拦。但不甘心的陈安澜向温州署道告状，知府黄维诰派人将金钱会会员郑步高捉拿去了。这可激怒了众会员，纷纷要求前往营救。
1861年（咸丰十一年）8月2日，赵起等在钱仓正式宣布起义。决定向瑞安林垟的白布会头子陈安澜开刀。由赵起、缪元、朱秀三亲自率领两千多身强力壮的起义大军，向林垟进发，打进陈家大院。白布会战败，陈安澜逃跑，起义军旗开得胜，一举而克林垟。林垟攻克后，起义军将陈安澜的财产没收，分给贫苦人民，举火烧掉陈家大宅。接着，金钱会起义军和周围的白布会连日进行激战，先后粉碎雷渎、潘岱等地白布会的主要巢穴，并捣毁了浙南大地主孙锵鸣在潘岱的老家，把皇帝送给孙家的“御物”也一并烧掉。
烧焦了胡子、头发的陈安澜，脱逃后去温州衙门哭诉，由于金钱会首领蔡惟本早已打人温州衙门内部卧底，最后以“赵起的武装已经改成团练，赵起的团练同陈安澜的团练发生冲突”的判辞而告终。
1861年10月2日（咸丰十一年八月二十八日）早晨、金钱会攻克温州城，给清统治者以沉重打击。义军开库劫狱放“囚犯”，杀署丁，收道府官印，向穷人分发财产。但是，起义军在温州城内还没有安排妥当，清军集中兵力向温州反扑，义军失利，在当天就退出温州。同日上午，正在瑞安视察的温州知府黄维诰，时在瑞安协署，地主绅士和军官争相陈诉金钱会“罪行”，要求发令进剿，黄维诰置之不理；告状者跟随至瑞安学宫明伦堂，黄维诰怒斥瑞民强悍，力辩赵起等为义团。未几，黄维诰突闻府印被掠，署丁被杀等报，始悟己所谓义团者，即金钱会也，捶胸叹息而已。①至此，金钱会挂牌为团练也不复存在。

欣赏！

大开门

上博的图，一起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