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江苏高考,依旧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轰轰烈烈。枕戈待战的同时,古币依旧是我忠实的朋友。这时我的藏品虽仍上不了台面,但我已经开始注意品相,向小精品的方向进发。在江苏高考高压的高三,每当身心疲惫时总有钱币作陪,隔三差五寄到学校门口报刊亭的快递盒子成为高压苦闷生活下的慰藉,取快递算得上当时最大的乐趣。虽然每天计算着节省下生活费买钱币导致日子过得有些拮据,倒也是乐在其中,为生活平添了一些不一样的色彩。我继续写着我的钱币作文,过着疲惫却又充满期待的高三生活。转眼间,高考已近在咫尺。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高考的前一天,我用200元买了20多个漂亮的开元。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这一年的高考作文的主题是“语言”。当我看到试卷的那一刹那,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语言,一枚钱币的身上满满的都是岁月的语言、文化的语言、传承的语言;一枚小小的钱币便能连接起与古人对话的时空隧道,体会一个时代的历史人文的语言啊!这不正是适合写钱币的主题吗!我在高考的试卷上肆意挥洒着我对钱币的热爱,把六年来对钱币的热忱表现得淋漓尽致。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无不通过一枚枚小小的钱币,跃然纸上。放下笔的那一刻,我好像并不是完成了一篇作文,而是刚刚从一个跨越五千年的梦中醒来,意犹未尽。
焦急的等待后,终于到了高考成绩揭榜的时刻。不出所料,在其余各科正常发挥的基础上,我的语文成绩比平时要多出十几分。毋庸置疑,古币是这次超常发挥的大功臣。正是凭借着这多出的十几分,我顺利地被一所不算太好也不算差的大学录取,没有这十几分,选学校绝对会成为一件令人头疼的困难事,高不成低不就。六年前的那个寒假,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几个小铜片居然会在六年后带给我那么多,面对着这古人留下来的宝贵遗产,我觉得这不仅仅是物质财富,更是价值无量的精神财富。古币为我带来的不仅仅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收获,更有历史人文知识的丰富,审美鉴赏水平的提升。事实证明,用心对待,终有回报。
高考结束了,寻泉之旅才刚刚开始。漫长的假期给了我充足的时间,我在聚藏注册了店铺,成功举办了第一次个人钱币专场。坐着绿皮车,徐州、南京、上海、武汉、长沙、西安、兰州、西宁、敦煌……游历祖国大好河山的同时,每到一处,我都会寻觅当地的钱币市场,印象最深刻地莫过于2018年长沙的园地钱币交流会。二三十层楼琳琅满目的钱币简直让我看花了眼,我第一次上手了一些只在书上见过的钱币,激动地不知道把这几十层楼的每个房间转了多少遍,回到住处,虽然早已异常疲惫,但看到数量不多却也玲珑的收获,便是满心的喜悦。
漫长的旅途在六朝古都南京落脚。我也正式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小县城跟古都的市场没有任何的可比性。虽然钱币相对较少,但是一层一层曲折回旋的古玩城足以让我迷了路。奈何学校距离市场太过遥远,去一趟实在是耗费精力,好在大学没有太多的时间限制,空闲时间一概泡在钱币网站中。打游戏属实菜的离谱,球鞋哪有钱币好看!所以除了撩妹以外并没有别的属于“正常的”年轻人的爱好。玩古币,养小鱼,俨然一个退休老大爷,却也乐在其中。
可随着对古币市场的不断接触,我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上下五千年凝练出的古钱币遗产浩如烟海,无人能穷尽所有的品种版别。虽然几年来积攒的小玩意观赏起来倒也琳琅,可每当看到藏家多如牛毛的珍品精品,看到大佬动辄数万、数十万枚的囤积,就像是蚂蚁看到了宇宙,顿感渺小与迷茫。这时候,早年在县城古玩店得到的那枚秦半两映入眼帘。过眼的钱币已不在少数,精致与古拙,飘逸与规矩往往仅具备其中一部分,但这一枚秦半两,却是这种种特色的集合——规矩中显现着古拙,飘逸中又彰显苍劲。蓝色的结晶绣闪烁着两千年的金戈铁马,与多年前别无二致,如永恒一般。
我一发不可收拾地研究起半两,越发感受到半两的奇妙。直径大的大过大观折十,直径小的能放进五铢的穿口;体重重的堪比咸丰福百,轻的居然可以水上漂;古拙的有如百鬼夜行,精整的好似近代机制;更不用说战半、秦半、汉半中难以计数的形制,各具特色的铸造工艺……最令人叹为观止的,还是这半两二字的千变万化。这区区二字,却有万般变化。这变化绝非进退俯仰、篆真行草般有据可循,有著录能够基本收录。无一本著录可以涵盖半两的大部分版别,甚至古今中外所有的图谱相加,都尚有浩如烟海的版式未见刊载。无论是合范饼子、惠文王,还是榆荚、四铢,总有前所未见的惊艳版式。赳赳老秦的硬朗风骨贯穿了半两的灵魂,即使是秦末的诸侯纷乱,汉初的百废待兴,减重也有高爆的字口,四铢也有硬朗的字风。
半两的体系太过庞大,为了这半两二字,我几乎出尽了历代古币,不断地换藏出让,以藏养藏。手中半两的品类版本也日益丰富,对半两的认识也一步步加深,渐渐有了自己的体系。虽然在校大学生没有什么固定收入,但是半两的多样性和包容性给予了任何人接触它的机会。大型战半价格高企,小战半价格就友好的多,文字风格也足以以小见大;10克以上难以企及,10克以下不乏古拙飘逸的精品;复杂记号的四铢可遇不可求,简单记号的四铢依然可以凑成套系。看惯了藏家成千上万的大爆字,听腻了甘肃半两堆成山的神话,自己的小玩意又何尝不是脱谱的奇品。力不从心的感觉随着半两系列的丰富烟消云散,也有了明确的收集目标。虽然有时会因为买半两揭不开锅,但看着满眼的半两,恰如金戈铁马入梦来。在横扫六合的豪迈中,在楚汉相争的博弈里,物质的匮乏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原本相对冷门的半两,价值在近些年也不断被市场发现,和其他钱币一样,价格上涨,资源枯竭。从原本常能遇见优质资源到如今可能长时间颗粒无收,好风格的半两越来越难见到。同样,市场对待其他钱币的价值观念同样适用于半两。品相的两级差距愈加明显。同类型不同品相价格差距甚至超过十倍,精品一币难求,普品滞销甩卖;精品价格一路高歌,普品价格不升反降。但是半两由于其字风的千变万化,价格在独一无二的字风面前已经不重要了,常有好风格半两拍出天价,这也是半两的价值体现。
借此机会,也对三年来收集的半两作一个总结。虽然都是些不入流的小东西,与真正的半两玩家没有可比性,但也凝聚了自己的心血与情感。让各位泉友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