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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载】南京忆 南明城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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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2013-12-04 16:17:00


    家近玄武湖,闲暇时分常常步出民国时期新辟的丰润门(今名玄武门),顺着明城墙沿着湖边向南漫行,然后顺路东拐,继续在墙根下向东前行,越过解放门可至钟山脚下的太平门;在解放门处还可折进鸡鸣寺下的“台城”。这是南京几十公里明城墙中最雄伟、也是景色最好的一段,城墙脚下、临湖岸边的柳色苍翠,玄武湖碧波涟漪,绿水倒映着钟山双峰,那种秀丽中的沧桑,沧桑中的秀丽,有着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走着走着有点累了,便拣一个砖砌码头歇脚,低头瞅几眼清蓝的湖水悠悠地拍打着堤岸,抬起头立刻与侍立一旁的城墙照面,威武厚实的墙体上,阴湿湿的,缀缀连连着许多青草和小树,走近瞅瞅间或还能看见上面有些许文字,那是出品人的责任印记。这时候脑海里便自然而然地跳出“历史”两个字,也就常常管不住自己,径直弯过解放门,买张门票,从登城处缓缓地爬上城墙,绕行到覆舟山下,纵情眺望一下高楼林立、万椽楼阁的南京城,恍惚之中,往往就不胜感慨。
    据传三国时期的诸葛亮说过:“钟山龙盘,石城虎踞,真乃帝王之宅也”的话,在南京城西清凉山东边,即虎踞关路南端的上坡处,刻有“武侯驻马处”的字样,标明他是在这个地方指点金陵形胜的。这个说法没有历史的证明,但这口气和胸襟,以及它概括准确的山川形势,却不容人怀疑它的真实性。既有蜿蜒的山又有曲折的水的城市,在全国真是不多见,难怪历史上有许多王朝选址在这儿作首都,屈指数数,三国吴、东晋、南朝宋、齐、梁、陈、五代南唐、明初、太平天国及中华民国,十朝之都啊。
    眼面前的这条驰名世界的明城墙,是完成于明太祖手上的杰作,绵延34公里,被洪武皇帝视为固若金汤。1644年大明崇祯皇帝吊死煤山,这高高的城垣里面又一度成立过极其短暂的南明弘光小朝廷。可惜的是,这只是妄图继续祖宗事业的一次回光返照,未能长久。
    有关南明的历史,渐渐浮上心头。这是一段常常被人忽略的历史时刻。南明政权的成立和夭折,所折射出来的东西太多太多,对于它,许多中国文化人都有挥之不去的感觉,光南明史料就汇总了厚厚的一大摞,没有一个如此短暂的朝代,会引起文化人这样的关注,因为这个历史时段,是汉民族与少数民族在中国南方的一场政治和军事的较量,并以汉民族失败而告终的。这是一块贴在汉民族历史上的耻辱印记,普通百姓可以淡忘它,但有记忆有使命感的文化人却始终未能忘怀,至少总结它的得失还是理所当然的。
    这段历史对于居住在金陵古城中的人来说,也许是个必须了解和认知的话题。城市精神中,没有这个选题应该说是不完整的,南明政权在这方舞台上所上演的短暂的一幕幕话剧,够我们后人特别是文化人咀嚼几辈子。
    朱棣将首都北迁后,陪都南京的政治作用日渐减少,只负责南直隶的军事,保障漕运和收缴相应的税赋。因为远离政治漩涡的纠葛,许多官僚选择在这儿养老,也因为此地有山水形貌和厚重深远的历史文化氛围,许多画家、艺人、诗人、哲学家、工匠、剧作家和演员,以及一大批训练有素的美丽标致的姑娘荟萃于此,使得南京特别是秦淮河两岸,很快就成为精英文化的集中之地,又是风流雅士寻花问柳的出没之地,按照文人的形容,就是:“金陵古称佳丽之地,衣冠文物,盛于江南,文采风流,甲于海内。”
    这种社会生活形态,到了晚明时分显得格外刺眼。
    此时北方战事日益吃紧,张献忠、李自成的造反队伍主攻中原和北方重镇,满清铁骑大举南犯,争夺松辽,威胁北京,达官贵人和有钱人纷纷避难于此,依旧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贡院内外,商肆店铺林立,秦楼楚馆毗连,河畔河上,箫鼓笛音,桨声灯影,通宵不绝。东林、复社的骨干分子也汇集到陪都,继续他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挥斥方遒的性情,反对阉党,针砭时弊,常常聚会于雨花桃叶之间,饮酒高会,臧否人物,议论蜂起。他们以蛰居在南京的阉党残余阮大铖为炮轰对象和批判靶子,揭发他过去的丑行和罪行,判断他与“流贼”里应外合,贴出大字报《留都防乱公揭》,在南京掀起一场影响巨大的革命大批判。但是他们这些容易激动的年轻人,生活上却异常地流连风月。虽说在专制时代,一个官宦或文人,只要有一份可供支撑的家财,聚妾纳小是常有之事,但过多沉溺于酒色,以娼为家,以家为寄的人,会有多少高风亮节和革命的韧劲?
    皇亲贵胄者,如崇祯皇帝的宠妃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于崇祯十五年(1642年)春奉旨南海普陀山进香,一路上公开地掳掠女子,在苏州一下子就抢了陈圆圆、杨宛、顾寿等人。
    重臣如大学士李建泰,拥有小妾50人,整天忙女人都忙不过来,还有什么心思处理国事?在请旨南下途中先降李自成,后降于清。
    封建士大夫生活的极端腐朽,一些所谓的清流名士也是征歌逐妓,迷恋声色,在秦淮河两岸留下了多少荒唐?
    崇祯十五年,冒辟疆纳名妓董小宛为妾,复社名士与秦淮名妓大宴于桃叶水阁;
    崇祯十六年(1643年),卞玉京委身吴梅村,同样大张旗鼓了一番;
    兵部尚书侯恂,以失误封疆事被逮下狱,他的儿子著名复社人物侯方域却依然忘情于诗酒声色之中。复社诸子每次聚会,他必定要女人侑酒,大呼小叫,黄宗羲就很看不惯:“朝宗之大人方在狱中,岂宜有此?”别人就告诉他,这个人一贯如此,是耐不住寂寞的。其实,不光侯朝宗一人,在南京的知名人士很少有人能够安分守己地坐下来,切实地讨论御敌救国和安民的措施。在这个社会动荡和无秩序的时代,如果问知识分子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表现,那就是与名妓们的厮混。
    知识精英与妓女,已成为社会时尚不可分割的两个侧面,如果一个有点名气或才华的人不狎妓,反倒是奇怪的了,可见士风已经败坏到了什么程度,社会腐败到了什么程度。
    秦淮河畔众多出卖肉体的女人,可以反衬男人的道德、品性,却提供不了可资我们今人回味的现代精神,而那些东林女婿的种种表现,却能折射出人的情操、理想、价值观等人文思考来。
    崇祯末年国事殷忧。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的满人,在1636年建立了国号“清”的政权,皇太极称帝,明确表示要推翻明王朝。农民造反的张献忠从四川攻入湖广,李自成在西安称王,也与明王朝争夺天下。面对强虏和流寇,明王朝却发生了一系列的政治军事失误,传达出种种不祥的迹象。先是袁崇焕被冤,卢象升战死,后是崇祯十五年初的松锦战事之败,洪承畴被俘,祖大寿出降。崇祯十七年甲申三月十九日(1644年4月25日)闯王终于攻陷北京,朱由检不得不自缢于煤山。很快,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一个多月后李自成退出北京,多尔衮入住紫禁城。
    亡国消息迅速四传,没有了政权控制,社会出现了巨大的真空,招致了新的动乱,人心空虚,社会失衡,暴徒肆虐抢劫,各种地方武装集团抢占山头,有如伊拉克萨达姆政权被推翻后,抢劫不断罪行横生一样。
    崇祯皇帝自缢的消息传到南都,面临严峻形势,史可法立即以南京参赞机务、兵部尚书的身份,会同户部尚书高弘图、工部尚书程注、都察院右都御史张慎言等十八人,于四月初一发表《南都公檄》,向全国人民发出了“同舟即一家,破巢无完卵”的呼吁,并捶心沥血地约昭天日,表示要从我做起,担当起中兴复国的责任来。
    天下不可一日无君。四月十二日(5月18日)南京百僚第一次集中在守备南京的中军都督府都督、魏国公徐弘基家里,商讨拥立谁为一国之君。因为皇太子朱慈烺不知下落,几个从河南、山东等地逃出来的藩王,便是大臣们选择的对象,内中条件最好的是福王朱由崧和潞王朱常淓。从帝王伦序上说,福王朱由崧是万历皇帝的孙子,他的父亲福王常洵是万历皇帝与郑贵妃所生,当年如果不是朝臣们的竭力反对,就被立为太子了,后来被万历皇帝改封于河南,得庄田二万顷,李自成兵陷洛阳,将他处死。朱常洵死后,继承王位的朱由崧避乱南下,到达淮安。因为他父亲立储与否的关系,福王与清流们关系不好,加上个人能力和品性(被指责有七不可: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都不理想,许多东林党派的大臣不大看好他,相反则多倾向于潞王。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帝的选择和确立,意味着政治集团之间新一轮的洗牌和利益的重新分配。大臣们的踌蹰不决,让时任凤阳总督的马士英得到了机会,他会同手握兵权镇守江北的四位总兵,要求以伦序奉福王为皇帝,并把福王迎到南京郊外。在他的政治盘算中,一旦福王坐上龙庭,他就立下了头一功,可以顺理成章地把反对拥立福王的一干东林、复社分子彻底挤出政坛。他手握兵权,说话的分量很重,而且他打出的伦序的旗号,别人也不能轻易否定,四月二十四日,大臣们再次集中于大内商讨立君,最后统一了意见,接受马士英的提议,拥立福王。
    后来事情的发展表明,这个政治决定是无比错误的,一个昏君要比十个、百个奸臣小人更让人不安。马士英们选立君主,是为了他们的私利,史可法等相对鲠介的官员和清流拱手让权,是为了名声,全都不是为了“社稷”。在这个最根本的原则问题上,任何书生意气都是有害的,是对民众对历史的不负责任,退一步讲,这些清流们也是空有满腔热情而无政治经验和施政才能,靠他们支撑江山也同样是不牢靠的。
    南明政权从一开始就落入了马士英的掌心。这个不明智的开头,决定了小朝廷不可能有所作为,不可能担当起中兴的重任。
    新政权成立后,几乎所有人的心思都不花在巩固政权,图谋恢复失地,与江北的流贼与入关的清兵的较量上,而是内部派系林立,热衷于互相攻讦,上疏诋诽,排斥异己,或者耽于享乐,醉生梦死。这中间已没有什么是与非,对与错,忠与奸之分,一切都昏天黑地搅在一起。紧接着开始利益蛋糕的分配,许多官员被提拔走上重要岗位,马士英也得到了相应的回报,以兵部尚书和大学士的身份,随侍在皇帝左右。在他的一手策划下,史可法被挤出南京到江北扬州去督阵,曾被定为魏党四等骨干永不叙用的阮大铖终于“说清楚”,完成了登台亮相的全部手续,迅速被任命为兵部右侍郎,后加兵部尚书。
    白脸的奸臣开始成为这个小朝廷的主宰了。很快阮大铖网罗了张名振、赵之龙、冯可宗等一批爪牙,谗慝宏多,也就日以报怨杀人为事。
    社会秩序相当混乱的南京城内,相继发生了大悲和尚案、伪称太子案、假皇后案,政治骗子、江湖小丑纷纷出笼,妄图在浑水中捞一把,朝野上下、皇城内外,流言四起,谣啄乱飞,政客们乘机排斥异己,清除政敌。皇帝本人一如他的老子荒淫无度,躲在深宫里,除了诏选女人,就是羯鼓琵琶,吹箫引笛,排演阮大铖编写的传奇《燕子笺》、《春灯谜》。
    一大批以前的阉党骨干和逆案人员,相继得以复官,走上南明的政治舞台,如:
    魏国公徐弘基疏起逆党张捷,
    钱谦益荐逆案杨维垣为通政司通政,
    起逆案卢大复为台兵道,
    起用逆案周昌晋、陈尔翼、徐复阳、逆党袁弘勋、水佳胤,
    复已故逆案张汝霖、李思诚官等等。
    东林、复社的精英们,有的锒铛入狱,有的抱头鼠窜,有的同流合污。当初他们不以外患为急,热衷于讨阮伐马,意气风发地举旗呐喊,招惹是非,做口头革命派,一旦狂澜既倒,谁都不能中流砥柱。
    虽有高墙厚垒的护卫,南明政权并没有任何安全,朝政已经混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内部危机不断发生,这中间远在长江上游的左良玉,还以“清君侧”之名,发出了讨伐马士英的檄文:“群小充斥于朝端,贤良窜逐于岩谷……海内怀忠之士,谁不愿食其肉;敌国响风之士,或思操盾其家。”然而他的部队是支无纪律的游勇,本人又突然病死,就经不起一击而四下星散。
    有多少为国家出死力的人呢?
    彻夜笙歌的皇宫内苑中,不断传来女眷软车驶向内庭的嘎嘎声响;位于北门桥附近鸡鹅巷的马士英家,贿赂公行的士子们络绎不绝于途;城南库司坊的石巢园里,阮大铖的丝竹声中又多了几倍觥筹交错的声音;那些公侯伯子男的府邸里同样是灯火彻夜,宴请歌舞……套用宋人林升《题临安邸》的形容诗句,就是“山外青山楼外楼,金陵歌舞几时休?”
    在这个随时都会覆巢的时刻,知识分子们的表现又是如何呢?
    作为东林党魁,文章气节名天下的钱谦益,在崇祯当朝的时候被邪恶小人排挤差点丢掉性命,北京一陷落,政治中心南移,他就一反常态地开始吹捧时任凤阳总督、兵权在握的马士英:“授钺以来,无向不摧,所至必克”。马士英何等聪明,一入阁,钱谦益就如愿以偿地混了个礼部尚书。在从常熟到南京的途中,他的夫人柳如是好不得意,穿着戏剧舞台上昭君出塞的服饰一路招摇。到了城里,钱谦益请阮大铖吃饭,席间,阮大铖赠珠冠一顶,价值千金,钱谦益竟然要柳如是“移席近阮”,为阮大铖侑酒。在南京短暂的日子里,他干了两件事,一是力荐阉宦余党,二是讨弘光皇帝的好,以选淑女为急。当时就有人指责他毫无济世匡时之略,惟党于马、阮。有文字记载,在清军多铎没有进入南京城之前,他就密派门客周荃跑到多铎营帐中献计:“吴下民风柔软,飞檄可定,无烦用兵。”简直是汉奸门径。
    在清军进入南京城的前两个月,他曾慷慨激昂地为北方抗清人士写下《莱阳姜氏一门忠孝记》:“自今以往,忠义之气昌,国家之元气日固。叛臣逆子,当胥伏独树之诛,而奴、闯之悬首藁街也不远矣。”充满了强烈的情感色彩,赢得了东林人士的交口称赞。曾几何时,当清兵南下后,这个江南著名人物却率先投降,其摇尾乞怜之丑态,较其他诸人尤甚。在这里,什么气节、原则都扔到一边去了,他为新皇帝选的淑女是诸生阮晋的女儿,还没有来得进宫,清兵就到了,于是他把阮氏与其他还没有来得入宫的诸妃嫔,一起献给了多铎,真是下三烂到了极点!
    明兵科给事中龚鼎孳,以千金购顾媚为妾,曾降李自成,闯王败后挈妾而逃,弄得顾媚“恒俯拾尘土自污”,出北京两天后,见形势大变,又入京降清,有人指责他毫无气节,他却说:“我原欲死,奈小妾不肯何?”把责任往顾媚身上一推,不要说缺失人格,就是连做人的人品都没有了。后人调侃他:“虞山(钱谦益)与合肥(龚鼎孳),真兄弟也。其才望同,其出处亦同。而柳妓与顾妓,又兄弟也。其所事同,其专宠同,其妖蛊亦同。”
    写有《板桥杂记》的余怀,甲申年五月初一听到北京传来的消息,立即动身逃难,避到越中不久,听说南明小朝廷成立,他的许多朋友又都获得一官半职,秦淮河上依旧笙歌彻夜,便又回到南京享受,直到清兵入城,又一次南逃。他并不是为国忧四出奔波,而是图的快乐,先天下之乐而乐,后天下之忧而忧,有文字记载:“……淡心所至,车马溢闾巷,征歌选妓,画舫留连。乐事既多,篇什遂众。”醉生梦死,歌舞留连是他们的首选,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社会责任感,顶多躲到一旁去怀旧,在往昔的记忆里讨生活,度日月,留下一些篇什,供后人回味。但我们总不能因为他的作品,把他起初的花天酒地,算作“深入生活”的成果。
    扬州陷落,史阁部罹难,多铎的清军于乙酉年(1645年)五月八日从镇江过江,迅即包抄南京,经句容抵江宁,从南面进逼都城,南明政权立即土崩瓦解,敌军未入城,城内官兵早已撤离一空,弘光皇帝于五月十一日夜出逃芜湖,临行前指令东阁大学士王铎留守南京。这位书法写得相当不错的官吏,没有任何办法,只有投降一条路。五月十五日,多铎驻兵洪武门外,一干文武大臣将写好的降表呈递到城外大清军营,接受纳降赏赐,回来后告示全城军民人等,家家备置香案,用黄纸书“大清顺民”字样,粘贴在门上,以待迎降。第二天,多铎和平接受南京,勋贵保国公朱国弼、忻城伯赵之龙、魏国公徐允爵、焦梦熊等,文臣王铎、蔡奕琛、李沾、钱谦益等30余人,出迎于郊,高举舆图册籍,冒雨跪在泥泞的道路两边。
    南京城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入了清人之手。
    我曾经犯傻气地在今日光华门的地方留步,前后左右眺望,这是明代叫正阳门的地方,城门早已拆除了,从南往北一条大道直对午门,护城河的清水倒映着残存的城墙,两岸建盖了不少新的住宅,而河南边的大道旁一定是当年王铎、钱谦益及王公大臣们出城跪接清兵多铎的地方,遥想那个天公落泪的时分,一身泥泞的南明官员狼狈不堪地匍匐在这个地方长跪不起,让人不禁发出苦涩的微笑。
    清兵下江南,一路焚烧掠夺,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要求依满俗剃掉头发,引起了江南人民的激烈反抗。多铎进入南京后,为了减缓抵抗,一度根据多尔衮的指令罢除剃发头。但是降官中原南京都御史李乔,却忙不迭地率先剃头易服,想抢第一功,却遭到了多铎的明令谴责,在告示上公开辱骂:“剃头一事,本国相沿成俗,今大兵所到,剃武不剃文,剃兵不剃民,尔等毋得不遵法度,自行剃之,前有无耻官员,先剃求见,本国已经唾骂,特示。”
    与李乔一瓢货的竟还有文坛领袖钱谦益,有一天他突然说,“头皮甚痒,遽起,人犹谓其篦头也,须臾则髡辫而入矣。”鬼鬼祟祟地将头发主动地剃掉了。
    关于汉人剃头不剃头的决策,几个为虎作伥的汉族士大夫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满清最高决策层对此有过不同意见,一时决心未下,原为明翰林院检讨的李若琳、翰林院侍讲的孙之獬,于众人未剃发之前,即先剃发,举家男妇皆效满装,连老婆的裹足也放了,并上启力主剃发。
    王家桢《研堂见闻杂记》记载了他们的无耻嘴脸和引发的后果:“有山东进士孙之獬,阴为计,首剃发迎降,以冀独得欢心,乃归满班,则满以为汉人也,不受。归汉班,则汉以为满饰也,不容。于是羞愤上疏,大略谓:‘陛下平定中国,万事鼎新,而衣冠束发之制,独存汉旧,此乃陛下从中国,非中国从陛下也。’于是削发令下,而中原之民,无不人人思挺螳臂,拒蛙斗,处处蜂起,江南百万生灵,尽膏草野,皆之獬一言激之也。原其心,止起于贪慕富贵,一念无耻,遂酿荼毒无穷之祸……”
    孙之獬之谄媚,活活地画出了一个没有廉耻、没有良知的卑劣小人的嘴脸。这也是读书人做的事!
    我常为之不解的是,一个有着世上最高最长城墙的城市,在明清易代时,竟没有任何抵抗,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惨案的发生,都是因为激烈反抗的结果。六月五日,多尔衮派人到南京传令“文武军民,尽令剃发,倘有不从,以军法从事”后,苏南各地武进、金坛、昆山、常熟、松江、江阴等地,都相继爆发了武装反抗,民众付出了异样惨烈的代价,然而首都南京却没有任何令我们后人为之肃然起敬的壮举,这是怎么回事呢?南京人的血性呢?
    金陵王气早已被秦始皇挖断了,所以在此建都的朝代都无不短命,难道这也连带了民众的阳刚之气也遭阉割?追溯这段历史,不能不让我们长期生活在这座古城中的后人为之沮丧。
    中国历史上南北分治的情况不少见,但像弘光朝这样仅维持一年的时间却是亘古未有之事。究其原因,清人戴名世认为原因就是二个字:党祸,并由此发出感慨:“呜呼,南渡立国一年,仅终党祸之局。东林复社多以风节自持,然议论高而事功疏,好名沽直,激成大祸,卒致宗社沦覆,中原瓦解!”且不说那些鄙陋小人,他对东林复社党人的批评也是深刻的,在民族存亡的关头,只顾沽名钓誉,泄私愤,走极端,好作大言,而不能脚踏实地地干点有用的事情。
    王铎、钱谦益、赵之龙等人迎清兵入南都,南明小朝廷覆灭。逃往芜湖的弘光帝朱由崧并没有苟延残喘多久,五月二十五日就被逮住,当他被押解到南京的时候,遭到了人民的鄙弃:“舁以无幔小轿,首蒙包头,身披蓝布衣,以油扇掩面,百姓唾骂。”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同时,一批臣子死难:
    刑部尚书高倬自缢;
    钦天监博士陈仲弓自缢;
    礼部仪制司郎中黄端伯被俘,身上写着“大明忠臣黄端伯”七字,背立不屈。清多铎说我不强迫你做官,只要剃头改冠,就放你走。黄端伯坚决不肯,不幸遇害。跟随他的一个仆人站在身旁,黄端伯叫他离开,他也坚决不肯,结果一同被杀;
    太学生吴可其自缢于鸡鸣山关公庙,袖中有银三两,遗言买棺入葬;
    武举黄金玺自缢而死,大书于壁:大明武举黄金玺,一死以愧为人臣而怀二心者;
    中书科舍人龚廷祥投秦淮河死;
    诸生潘履素自缢……
    能够搜罗记录的有名有姓的人不多,冯梦龙因此在《中兴实录》中发出了这样的追问:“举天下科甲,千百之众,而殉难才二十人,其可怪也。”
    说怪也不怪,历经数十年上百年的腐朽气息的吹熏,如入鲍鱼之肆一样,这些士大夫的灵魂已经很少不被污染,哪来反抗的决心和勇气,更遑论什么气节!
    与这班吃朝廷俸禄的王公大臣相比,一些名不见经传的民间小人物,也用自己的壮烈来表白汉民族的态度。
    有记载,一位不知名的内侍小冯投秦淮河死。
    有一长班,失其姓名,所随官投谒女直出,长班问:“若何?”曰:“如是矣。”长班曰:“我不服。”投水死。
    皇帝跑了,宫殿失守了,小冯没有苟且偷生:随身使唤的仆人,比他的主人还有志气,主人投靠过去了,他既不服主人的投靠,也不服满人的统治,宁愿以死来抗争。
    最有讽刺意味的是,有个乞丐题诗百川桥上,然后自缢而死。百川桥是明御河最西端的一座小桥,离明皇城不远。诗曰:“三百年来养士朝,如何文武尽皆逃?纲常留在卑田院,乞丐羞存命一条。”这则故事,我怀疑是道听途说来的,因为这句顺口溜太深刻太有水平,一个以讨乞为生的人是说不出来的,大明江山几近三百年,供养过多少大臣卫士,为什么一到紧要关头就作鸟兽散?他们挂在嘴上的纲常伦理跑到哪里去了?但这则故事的内容入木三分,王公大臣们连个乞丐都不如啊!
    这就是在17世纪中叶,明清易代时明留都南京上演的一场戏剧,当历史的帷幕降下来后,岁月的大手同时抹去光辉和耻辱的时候,我们还有多少人会想起这个历史时刻?这座城池没有在政权变更中遭到破坏,依旧虎踞龙盘,山青水绿,温和平静得让人流连,被人誉为可以安静读书学习和居家过日子的好地方。
    有抱憾之处吗?明王朝的宫殿毁于太平天国农民造反的手里,只剩下午门附近的残基断垣,连上面的五凤楼都没有了;马士英、阮大铖之流的居处也早已更新易名烟消云散,风流小生们流连的十里秦淮却依旧不息地流淌……
    南明复灭后几百年,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孙中山选择在这儿就任临时大总统,又成为中华民国的首都,只是依旧短暂,比南明时间稍长一些。
    这座历史沧桑的城阙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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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线 太行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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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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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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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楼 发表于2013-12-05 10:03:05

    不错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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