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难忘那一枚北宋“崇宁通宝”古钱
清泉流韵 撰稿
二十多年前，哥哥带回家一本《钱币漫话》的书，引起了我们全家集藏古钱币的浓厚兴趣。哥哥、弟弟、妹妹和我们一家，后来连同反对我们“玩物丧志”的老爸老妈也一起上阵，结果集藏古币成癖，多年来而乐此不疲。
96年《盐城市钱币学会成立十周年学术研究成果钱币藏品展览会》上，以我们一家为基本班底的精珍古币，代表大丰市钱币学会获得了集体一等奖。盐城晚报以《王氏家庭爱收藏古钱币》为题作了报道。
刚开始，我喜欢玩麻将，终输的身上仅剩十七元钱。一气之下跑到家旁的大河边，那里停泊着十多条铜匠船，十七元一下子全买了铜钱。于是工作之余和节假日，天上即便“落锥子”，我且全然不顾，走村串户寻找古钱。。。。。。
八七年腊月二十八，我身穿雨衣脚蹬破雨靴，顶着被狂风撕碎的雪花，艰难地行走在苏北兴化戴窑镇至二0四国道一条东西长九公里的土公路上。左脚的破雨靴深深陷入泥水里，用力将之拔起，又腾出手拔出右边被陷住的雨靴，就这样交替着拔着雨靴，一身汗水、一脸泥水、一汪泪水，挪动着今生难忘的九公里，终于挨到了二0四国道边。坐在地上啃咬起冻得砖块似的馒头，一口下去碎屑如渣地落下来。喘着粗气，又沿着国道边的村庄前行。不远处的村庄飘来村民们蒸糕饼腊肉的香味四下飘逸，浓郁的香味离我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于是我掏出军用水壶的冷水来解馋充饥。
来到一户茅草房家，一位七十多岁瘦骨嶙峋的老爹躺在床上，深深的皱纹布满在他蜡黄的面庞上，身旁坐着不断咳嗽、气喘吁吁的老奶奶，正用手轻轻敲击胸脯。我向老爹说明来意又顺手递上一支一元钱买的一包“亚细亚”香烟。老爹笑着说：“城里的也抽这种丑烟？”我没吱声，只是心里有一句话“玩收藏的人有时很穷酸，省下钱来只是为了收藏古钱哩。”老奶奶打量着我，我递给她居民身份证和我在国家报刊上发表的古钱币研究文章。老爹说：“原来你不是做这行生意的，是做学问的？这样，夏天我取河泥时捞上来一只大铜钱，村里人说可能值钱，请你帮我看看，再估个实在价钱。”
老奶奶从床下摸出个包，打开十几层布后，一枚北宋“崇宁通宝”古钱，显现在我的眼前。老奶奶告诉我她和老伴不象城里人有工资、有退休费、全靠三儿一女养，儿女们都已成家，手上也不宽裕，儿女们每年给老人千把斤粮食，每个人再给一百元花费。她和老伴都病着还要种田，这些钱看病都不够，只好从嘴上扣下粮食瞒着儿女上街卖，又养着五只母鸡下蛋卖钱 ，自己病重时也舍不得敲个鸡蛋补身子。老人后来又说起：“这些孩子平时有钱赌、有钱玩，临到老人需要用钱时就没钱了。”
两位老人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手上的古钱币，我感觉听到了老人紧张的心跳和我自己的心跳声，屋里一片静寂，针落下地也能听见。鉴定结果出来了，这是一枚当时市价一元钱左右的普通钱币。这时，老人的儿孙们回来了，大儿子询问了我的来意后说：“邻居家的都是康熙、乾隆小铜钱，就我家的是大的，肯定价值几万呢。”
老爹一层一层包好古钱，抱在怀里，我看到他双眼里噙满泪水。那眼神里充满了期待……让我不能正视他的目光。烟蒂烧到头了，烫到我的手指，我猛地一惊，一会儿我抬起头：“老爹，这是一枚少见的好铜钱，我在拍卖会上看到价格十五万元被人买走，你暂时不能卖，日后价钱要上涨，再不能拿出来让人看。”大儿子得意地说：“我就觉得是值这个价！”他们弟兄三人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并相互交换着目光。接着，我嘱咐他们要照顾好病中老人，谁孝顺老人就把古钱给谁。三个儿子说：“再有困难也得把父母照顾周全。”
我转身向外走去，身后留下他们一家欢乐的笑声……时间待久了，已过了回家的班车。夜幕降临后，我在村外的一个大草堆上，扒出一个大洞便钻了进去。一时难以入眠，想到此时此刻爸爸爸正在喝酒，妈妈有可能上了牌桌，爸妈们都有工资收入。我想哪天国家富起来有多好啊！农民们也能有退休工资，看病也有国家补助！太疲倦后便昏昏沉沉睡着了。
过去了几年后，有朋友介绍兴化市合塔乡有一个较大的村子，一户夏姓人家有十多斤铜元想出售，他带我去。这是一个与几年前那位有“崇宁通宝”大铜钱的老爹村子相邻的邻村。我们边走边聊，朋友说起道：“不知道是哪个收古钱的把隔壁一个村子的一枚“崇宁通宝”估价十五万元钱，后来老两口死后，儿子们把钱带到上海鉴定，根本不值钱。当时人家当成传家宝物，儿子们抢着轮着服侍照顾老人尽孝哩。”听着这席话只觉得脸上火热火热的……
我告诉朋友，那个价是我给估的，他惊讶地看着我。突然，哈哈地笑了“原来是这样的呀……”。他脚步慢下来，手指向一个坟堆告诉我，两位老人就葬在那里。我走向那个坟堆，呵！是个上好的坟呀，坟堆上绿草青青，红色的野玫瑰花开得正欢，白色的小朵朵兰花围绕在坟的周围，坟前立着石碑，碑左右分列着两颗小松柏，坟后有三棵槐树，有小溪飘带般绕过坟边，碧水蓝天，小鸟在槐树枝上跳跃，叽叽喳喳聊着它们的絮事。
这是老人的另一个世界了，挺安乐又怡然的。
我跑到花丛旁，采摘了一些野花，又点燃一支香烟，摆放在石碑前，弯腰向老人三个鞠躬……
二十多年弹指一挥间，但我怎么也不会忘记那枚绿锈斑斑，普通得不入行市的北宋“崇宁通宝”古钱。
它虽然普通，但对我来说它是那么的特别……
2013年1月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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