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 史 的 印 记
--井冈山“工”字银元
今年是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八十二周年，同时也是井冈山上井村红军造币厂铸造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枚根据地流通货币9０周年。长征是人类历史上的伟大奇迹，始于1934年10月，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中央主力红军（红一方面军）为摆脱国民党军队的包围追击，被迫实行战略大转移，退出中央根据地进行长征，辗转经过11个省，行程二万五千里。于1935年10月到达陕北与陕北红军胜利会师。一年后的1936年10月中国工农红军二方面军和四方面军到达甘肃与红一方面军会师。红军三大主力会师宣告红军长征胜利结束。
（1图）
（2图）
笔者藏有一枚红军初创时在井冈山铸造的银元。该币直径39毫米，重量27.4克以上，厚2.3毫米。币的一面为一只口衔小蛇站立在仙人掌上的老鹰，另一面是铸有英文“自由”（LIBERTAD）的软帽，软帽周围是32道长短不一的光柱。（与墨西哥银元同版，但直径，重量不同。墨西哥银元直径40毫米，重量26.6---27克）。该币不同凡响之处在软帽一点钟处用凿子一笔一划的凿着一个“工”字，“工”字的上横短而浅，中间一竖上浅细、下粗深形成一个尖三角形凹坑，最后一横粗深而且长，显示了凿刻者用同一凿子，利用凿子不同部位、不同力道认认真真的在币面上刻凿了非常规整的“工”字（见4图）。同时在11点钟位置还有一个“人”字戳记（见5图），两个戳记轴对称。（见3图）
（3图） （4图） (5图)
该币正面（见2图）边缘无珠圈点，背面（见1图）仅左下四分之一有珠圈点。粗看似磨损，实则为银饼坯中间高边缘薄，冲压压力不足导致。该币正、背面包浆完全一致，且“工”、“人”字凹陷处与自由软帽上凹陷的字母以及图案凹陷处包浆成色高度一致。另外在背面“20G”的“2”字下横有铸缺，“0”、“G”的圈内有相同的放射状刻画痕迹且包浆原始，（见6、7、8图）。不知是否为当时留下的暗记？史料记载，铸造“工”字银元的红军造币厂位于江西井冈山上井村。
（6图） （7图） （8图）
关于井冈山“工”字银元，早在1975年财政部和人民银行总行等单位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就已经确定了，很多学者专家对其多有论述。
《社会主义货币与银行问题》作者刘鸿儒在书中提到：在铸好的银元上戳一个“工”字，意思是“工农苏维埃”，以表示同各地军阀留下来的银元相区别。
1982年中国人民银行总行金融研究所、财政部科学研究所联合编写的《中国革命根据地货币》对“工”字银元也有类似阐述。
1986年6月，千家驹、郭彦岗所著《中国货币史纲要》对“工”字币的描述是：毛泽东同志在井冈山开创了农村第一个根据地，次年（1928）5月成立了湘赣边界苏维埃政府，曾经发行过地方货币，如铸造发行“工”字银元。
井冈山红色文化教育学院教授、井冈山革命博物馆原研究室主任、井冈山革命博物馆顾问、副研究员、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兼职教授李春祥在1983年第一期《江西钱币》上发表《井冈山红军造币厂的“工”字银元及历史作用》提到：上井造币厂在当时的环境下生产条件是非常简陋的，主要的生产工具只有风箱、火炉、铁砧、铁锤、熔银瓯、冲压架、冲压碓石等。生产工具也较为原始，碓石“分上下两个，每个重约275公斤，冲压架是用杉木做成的高1丈，宽6尺的木架，下碓石固定在冲压架下端的中央，冲压架上端装有滑轮，上碓石的两边系着棕绳，通过滑轮，冲压‘花边’（银元）时一般由三、五人在冲压架旁操作，即一人有节奏地拉绳提起上碓石，使它准确而迅速地冲压在下碓石上，一人及时取出模版内已冲成的‘花边’,另一人则又将一块粗坯准确地放入底模上。如此冲压一次取出一块‘花边’来。”“经反复研究，决定在银元的正面铸上‘工’字来表示‘工农兵政府’的含义”。“王佐组织一批忠诚可靠的人员，通过手工操作，用钢凿将造币厂生产出来的每块银元正面都凿上一个‘工’字。‘工’字银元就这样问世了。”“湘赣边界政府规定，除造币厂生产的银元都凿上‘工’字外，凡是在战场上缴获敌军的银元，或打土豪筹集的银元以及因银质材料不足而造成的里铜外银的银元，凡是在根据地内流通的银元，都必须凿上‘工’字，以明确‘工’字银元为根据地内红色政权统一发行流通的货币”。目前，井冈山革命博物馆收藏的一枚由当年茨坪乡的工农兵政府主席捐赠的里铜外银“工”字币（准确的说应该是假银币），已知藏家手中的1895，1905等各年号墨西哥版疑似带“工”字的银元，估计就属于此类藏品。然而这些币的“工”字看着并不十分规整 ，给人一种是似而非的感觉。有些字符过分牵强，并不直观（如“土”、“干”、英文字母“H”、形似“工人”的“天”等）。而笔者这枚银元“工”字刻凿工整，规范，直观，“工”和“人”方向一致，在币面布局对称合理美观，易于识别。隐约像普通钱庄戳又不似普通钱庄一次性敲上去的钢戳印，既有一定隐蔽性，又不影响币面图案整体美观。红军造币厂之所以想方设法将新币做旧，目的就是为了使该币即使流通到白区也不致于被敌人怀疑是红军铸造的，应该不会在图案上刻凿“工”字，去刻意破坏币面原本精美的图案。
原中共湘南特委书记、湖南省委常委杜修经在《四上井冈山》一文中回忆，“他1928年经中共湖南省委派到井冈山视察，由毛泽东、朱德、陈毅等陪同去视察了后方机关。看望伤病员后，就来到另一个村子的小桥边，那里有一个铸造银洋的造币厂，用的是墨西哥的模子，他们造出的银洋，我还拿了两个。毛泽东同志告诉我说，原来那里是造假银洋的地方，那时只有一个墨西哥的模子。他还告诉我，原来王佐也在这里住过，造过银洋”。
中国工农红军第一军军需处长范树德在《井冈山的后勤工作》一文中说：“除用钢印打上‘工’字外，还有打‘人’字或者‘七’、‘八’、‘九’字样的”。
江西钱币学会副秘书长梁洁发表在《中国钱币》2008年第一期上的《对井冈山“工”字银元的认识》一文对“工”字银元做了大篇幅的描述与研究。
文中不仅对“工”字银元的铸造，使用，及成因，类别。通过走访相关人员。参考1975年调查组与林仁贵、罗冬祥、何长工等老人的谈话实录，史料翔实。文中提到“1975年，井冈山罗冬祥老人（原茨坪乡文书）在接受’联合调查组’访问时（时年70岁）回忆道：‘红军来之前，这里造假银洋的有四、五处，都是广东人，谢火龙是个头子’。 ‘红军来后，把打土豪收来的银子交谢火龙一伙（有20人左右）造银洋，当时由王佐部队军需官黄华菊监造，造的银洋版面是发光线条的，银洋上由黄华菊加一个‘工’字戳印’。老人对银洋版面的描述与墨西哥鹰洋图案相符。对加印‘工’字的经手人姓名也有清晰记忆。”“原红四军32团2营4连战士林仁贵老人回忆：‘1928年打泰和，打了高家一个当铺，没收了十多挑银子，都挑到了井冈山，交给王佐管，缴获的银子让谢火龙等人做土版花边，在上井做，做了几千块，每人发了一块钱（草鞋费）。银洋上打着‘工’字，王佐的文书黄华菊负责’。”两个老人的回忆印证了打“工”字实际上是同一人所为即王佐的文书（军需官）黄华菊。并非随便找几个所谓可靠的人胡乱刻凿，因为此人（凿刻“工”字之人）不仅要按规定和标准刻凿“工”字，便于我方金融机构人员快速准确识别，防备不法分子在假币上仿刻“工”字，以假乱真，扰乱市场，败坏红军声誉，同时他还负有监造计数之责。
文中还提到：由上井造币厂以墨西哥鹰洋为模具铸造的“土版花边”虽然因超重、成色好，白区商人也乐于收用，但终因制作粗糙，币面银蒸汽泡破裂产生的巨型沙眼（见9），边齿重叠大、小不一、沙眼密布，（见10、11、12图）流通范围受限，在收用之后大部分被作为银材溶化了。相对来说，“工”字银元能流传下来极其珍罕。
(9图) （10图） （11图） （12图）
2016年5月19日，井冈山红色摇篮管理培训中心微信公众号一篇署名丽英的文章对井冈山“工”字银元的制作及选模作了最新且较全面的叙述。文中提到“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教授匡胜说，造币厂开始只有几个人，后来增加到10多人，由于没有经验，造币厂的工人反复试验，不断改进提炼和压模技术。最初造币厂造出的银元面上麻麻点点，粗糙得很，经过反复试验，发现铜模比钢模好，又派人到乡村收集烂铜壶等铜器铸成铜模。为了使新造银元和旧银元完全一模一样，工人们又上山采集草药，用草药煮新造出来的银元，这样，新旧银元无两样，让敌人也无法辨别哪是红军造的哪是国民党造的，后来，为了使这种银元与白区银元区别，红军造币厂采用墨西哥1892年版的模子制造银元，并在制造的银元中凿了一个‘工’字。称‘工’字银元。意为‘工农兵’。每开炉一次，生产银元400多枚”。文中还提到“银元在当地俗称‘花边’，当时根据地内形形****的杂钞劣币充斥市场，假银元甚多，老百姓非常厌恶。毛泽东、朱德、陈毅等都非常重视造币厂的工作，毛泽东还指示，花边不要掺假，一定要用纯银的，重量不能少于七钱二分（26.7克）。”可是，井冈山革命博物馆所藏里铜外银“工”字币与该文所述毛泽东的要求严重相悖。什么原因不得而知。既然红军铸币是为了取信于民，为何要铸造里铜外银的假银币呢？本来该地区就是假币发源地（谢氏原本以制造假币为生），难道红军造币厂会助纣为虐？如果是银材不足，完全可以用其他材质发行象征性货币在特定地区流通（如盐阜地区曾用竹筹烫字代替小面额货币、浙江浒山地区用铅铸币在指定地区参与市场流通）。也不致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与造假者同流合污吧。
笔者收藏的这枚银元与上面诸多专家、学者的叙述相吻合，它符合井冈山“工”字银元几大要素：
1：1892年墨西哥版银元模版铸造。(见下13图,至于为何特定选1892年模版，本人憶测应该是这组数字暗含铸造年号1928，此处不作结论，姑妄言之。)
（13图） （14图） （15图） （16图）
2：币面上清晰的留有手工非常规整的一笔一划刻凿成的“工”字。（见上图14图）与过去钱庄戳有明显不同。（见上图16图，这是夹在“工”和“人”之间的钱庄戳,据说这是当时根据地百姓不放心红军铸造的“工”字银元，拿到当地钱庄鉴别后加的戳。这个戳好像是大写的兴字---“興”。）
3：有“人”字辅助戳记。（见上图15图）与范树德《井冈山的后勤工作》一文中记载相互印证。
4：银元成色高，重量超重，就算有磨损，该币仍重达27.4—27.5克之间，比普通墨西哥银元重0.7克以上。符合毛泽东对上井造币厂铸造银元的要求。
5：普通墨西哥银元直径40毫米，该币直径＜39毫米。
6：币面中间图案厚实清晰，边缘图案薄而轻浮，土制银饼是用坩埚将银熔液倒在模具里，液体中间略高于边缘这是常理。并且靠边字母和数字有放射状慧尾，圆点呈椭圆状。（见17、18图）这或许是冲击碓石重量偏轻，且下滑轨迹有位移，冲击压力不足导致。与普通机器压铸币区别很大。
（17图） （18图）
7.来源可溯，1941年8月重建的新四军军部从盐城迁到阜宁陈集停翅港，1942年12月26日撤离停翅港向淮南黄花塘转移时，该币经陈毅代军长之手留在了盐阜革命老区的。
8.该币有一特殊现象，就是放大4图和9图会发现黑色包浆下最凹处都隐隐约约显现出暗红色，原因不详。
井冈山“工”字银元是中国工农红军第一个苏维埃政府铸造、发行、流通的货币，“工”字银元的铸造开革命根据地金属铸币之先河，它的铸造、发行在中国革命史和中国金融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并且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建设和巩固发挥了巨大作用。
由于井冈山“工”字银元经历了近八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加上红军初创时缺乏史料记载，造币厂亦属临时机构，仅开工半年，数量又少，实物留存极罕。具体情况都是通过上述间接当事人回忆得之。除此之外，官方钱币目录因无实物均未记载，民间钱币图谱对井冈山“工”字银元有记载的如1996年10月由长城出版社出版的《中国银币目录》，作者华光普。1993年10月浙江大学出版社第二次出版的《中国钱币图鉴》，作者余继明。《收藏界》2008年第6期第84页“杜修经与井冈山‘工’字银元”，作者湖南新国。另外中央电视台《走遍中国》节目在2011年第61期八集系列片《精彩江西》中特别做了一集时长26分钟的“追踪工字银元”。对铸造井冈山“工”字银元的谢氏后人和井冈山上井村红军造币厂原址做了较为详尽的采访与描述。
以上属一家之言，错讹之处望诸大家、学者指正。
